「劉媽,恆溫浴缸給先生放好水,水溫 41.5℃,確保先生回來隨時可以泡澡。」
我一通電話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以後,舒服地在勞斯萊斯后座伸了個懶腰。
司機陳媽是個有三十多年駕齡的老司機,一輩子自強不息的她有點為我抱不平。
「先生不就是錢他掙、家他養、事他平嘛,可他不管什麼大事小情都要你順著他,真是太過分了。」
我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燈紅酒綠感嘆道:
「總比那種錢倆人掙、家倆人養、事平不了,還要我順著他的男人強吧。」
陳媽噎了一下:「那,好像也是。」
飯都做好了半天褚志成也沒回來。
王、張、劉、陳幾個媽都勸我:「要不太太就先吃吧,您不怕餓,肚子裡的孩子也餓不得。」
我擺了擺手,和衣躺到了沙發上。
就當是加個班吧,咱又不是沒加過。
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等他等到在沙發上矇矓睡去,桌上還擺著專門為他準備的可口飯菜。
門聲響處,我歡欣雀躍地小跑著迎接:「你終於回來啦!」
深夜、飯菜、晚歸的男人、剛剛受了委屈又不小心睡著的懷著孕的妻子。
這樣的 buff 疊滿,試問哪個男人頂得住?
誰頂得住?
那一刻,褚志成眼睛裡的情緒是複雜的。
驚喜、感動、心疼、愧疚,抑或還有什麼別的,最後都化作了溫柔。
吃完了飯,我推他去洗澡,自己則早已給他準備好換洗的衣服。
仔仔細細地熨燙過,熏了香,烘成暖呼呼的溫度。
他舒服地嘆了口氣:「真是辛苦你了。」
我抿著嘴沒說話。
飯是王媽、張媽做的,洗澡水是劉媽放的。
我什麼都沒做,可真是辛苦呢!
8
第二天我高中同學群里一片哀號,幾個帶頭奚落我的同學在同一天失業,看著那 999+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回想起上一世我和白一帆也是這個時候莫名其妙被炒了魷魚,走投無路之下開啟了我們的創業之路。
原來原因竟然在這兒!
可是那時候我並沒說過什麼廖錦心什麼壞話啊!
難不成是她……
她竟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恨我了嗎?
轉眼我就到了預產期。
在鈔能力的作用下,褚志成給我配備了高級醫師護理團隊,皇家月子會所,一天狂燒十幾個 W。
可是他遠在國外,沒辦法回來。
生產那天我爸媽和好多親戚都來了,里三層外三層地將我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好多我都叫不上來名字,上輩子見都沒見過,現在倒是親親熱熱跟我噓寒問暖。
漸漸發現醫院裡只有一堆醫生護士和照顧我的育兒團隊以後,一片恭維聲中開始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錦凡生孩子這麼大的事,孩子爸怎麼連個面都不露啊!」
「唉,生了個丫頭不高興了唄,看來還得生,這種人家一定要生兒子的。」
「錦心看著光鮮亮麗的,其實也挺可憐哈,還不如嫁一個普通人,粗茶淡飯地過日子。」
「可不是嘛,我看錦心兩口子就挺好。」
姐姐坐在一旁笑得靦腆,一隻手輕輕撫上小腹,謙虛地搖頭。
「一帆是個沒本事的,我也就圖個他對我好。」
「都當大老闆了還沒本事啊,那我們不都成了要飯的了?」
姐姐嘴上還在推脫,可笑得更燦爛了:「就是一個收廢品的,算哪門子的大老闆啊!天天起早貪黑地倒騰那些破爛,賺一個辛苦錢。
「但是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出人頭地,會做出一番大作為的。」
那一瞬間,微風吹開了遮住太陽的雲,一縷陽光正好灑在她精緻的美甲上,熠熠閃光。
上一世我懷孕的時候就沒做過美甲。
不是白一帆不讓我做,而是我每天要幹活,美甲實在耽誤事。
再看現在的姐姐,細嫩的手指、白皙的皮膚,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婦。
從廢品收購站起家,逐漸做大做強進軍再生資源領域。
她想複製我的路,卻忘了複製我的努力。
9
轉眼我女兒都會爬了,她扭著肉嘟嘟的身子爬過來,屁股一撅小手一撐就坐在了那裡,好像年畫上的福娃娃。
育兒嫂拿了一根小搖鈴,逗著她伸手拿。
時間過得真快啊,孩子這麼容易就長大了。
可我始終忘不掉上一世沒人幫襯的苦日子。
剛懷孕的時候我不想要,可白一帆他媽非要我生下來。
「你只管生就好,別的什麼都不用你。你如果忙不過來,我帶回老家去帶。」
白一帆也天天求我,最後發現他躲在衛生間裡抹眼淚的時候,我終於心軟了,就這樣生下了我第一個女兒。
聽到護士說是女兒的時候,他媽看都沒看一眼就回老家,從此對我們娘倆不聞不問。
曾經想過讓我媽過來幫忙,可是只有一居室的小出租屋要怎麼才能再住下一個人呢?
再加上白一帆一再保證他會儘自己最大努力照顧家裡,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月子是我自己坐的,孩子是我自己帶的。
白一帆雖然一到家就做這做那,但也只是杯水車薪。
更多的時間他都必須拚命工作,不工作我們就可能沒錢吃飯。
母乳的疼,熬夜的苦,哄不睡的狼狽,都是我一個人扛。
我熬啊熬啊,終於熬到孩子會坐了,可以背在背上的時候,我就開始背著她收廢品。
那半年過得好慢啊,慢得就像時鐘滴答,我是一秒鐘一秒鐘數過來的。
再看我現在是如此安逸鬆弛,可見當媽不是都那麼痛苦的。
「太太?」
劉媽拿著我的手機叫我,打斷了我的回憶。
「您的電話。」
「哦。」我接過電話隨手接通——
「凡,快點,你姐要生了!」
10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白一帆他媽已經撂了挑子。
我媽看著姐姐心疼地抹眼淚,嘴裡翻來覆去念叨的就是以後怎麼辦。
白一帆則忙前忙後大事小情全部包圓。
縣醫院樓道昏暗,兩個護士擠在破舊的護士站里閒聊天。
「那個婆婆真不是個東西,都什麼年代了還重男輕女?」
「不過好在孩子她爸還不錯。」
「要是孩子爸再不靠譜,我看著日子也沒法過了。」
一個病房裡三張床,另外兩張都是婆婆媽媽陪著,對白一帆這個忙前忙後的男人讚不絕口。
說得他簡直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絕世好男人。
可他明明只是做了每一個媽媽都做過的最平常不過的事,怎麼沒見人這麼誇過媽媽們呢?
難道只是因為他是男人,就可以把「好」的標準降得如此之低嗎?
此刻我作為一個局外人覺得可笑無比,但想想我當時身處其中,也是對他相當感動。
怎麼會那麼傻呢?
突然一聲冷笑打斷了我的沉思:
「看到他現在對我這麼好,你很後悔吧,很羨慕我吧,想想當初你生孩子時的樣子,多可憐。
「但是不管你怎麼後悔都沒有用了,廖錦凡,這輩子我總算是比你強了一回,咳咳咳……」
她情緒激動,劇烈咳嗽了幾聲,身上蓋著的薄被漸漸洇出一團鮮血來。
護士進來手忙腳亂地給她止血,把我趕出了病房。
樓道里剛剛擦過地,已經用過不知道多少年的石灰板地磚散發出陣陣腥氣,讓人忍不住作嘔。
我是真不明白她是怎麼認為比我強的。
11
時光飛逝,一晃四五年過去了。
我和褚志成相處融洽,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稱得上愉快。
表面上我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小女人,背地裡是動輒幾千萬投資的女強人。
我在兩副面孔里轉換自如,把他哄得開開心心。
這可比我上輩子苦哈哈地白手起家容易多了。
再看姐姐這邊就有點不太盡如人意。
她不明白為什麼好幾年過去,白一帆的事業卻並沒有達到當年和我在一起時的高度。
她開始不停地抱怨,抱怨老天不公,抱怨白一帆不努力。
本來人人羨慕的好夫妻也開始吵得不可開交。
在他們抱怨爭吵的時候,我正帶著一大卡車衛生巾走訪某山區的中小學,將這些生活必需品親手交到女性校領導手中。
我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
有一位校長接過捐贈明細後遲遲不動,一臉不耐煩地向我身後張望著。
「攝像機呢?記者呢?快點的吧,別耽誤學生上課。」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站得整整齊齊。
我說:「沒有那些,這就是我的一點心意,為了讓孩子們更好地生活。」
校長有一剎那怔忡,反應過來以後趕忙在衣擺上蹭蹭手,然後雙手與我相握,笑得尷尬。
「我還以為你們又是拍完照就拿走呢,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裡的女娃子苦啊!這下好了,我一定保管好這些物品,一定讓它們物盡其用。」
其實我在上一世山南海北到處折騰,見過的事情也就多了。
給女孩子們捐贈的衛生巾很多時候女孩子用不到,反而被拿去給男孩子做鞋墊,或者乾脆賣掉。
獻愛心的各色衣物更多的是先緊著男娃,甚至是落入四五十歲的老光棍手裡。
以資助女童為名目發起的基金,最後圓了二十歲少年的攝影夢。
這樣的事太多了,多到我生氣。
看似最平常不過的東西,有時候卻絆住了一個女孩的一生。
「都準備好了嗎?」我對身旁的助手說。
「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
12
一條新聞上熱搜也不過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情。
下飛機的時候,微博就已經變了樣子。
#廖錦凡獻愛心#
#關愛大山裡的女學生#
#廖錦凡無名英雄#
網友更是神通廣大,把我這幾年參與捐助的照片都翻出來七七八八。
我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13
這是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褚志成在家裡等我。
女兒佳佳剛從幼兒園回來,正在嘰里哇啦跟他講白天發生的事情。
姐姐尖厲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你別高興得太早,褚志成最討厭家人出風頭,以前我買幾個愛馬仕他都要罵我,現在你搞出這麼大動靜,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你?
「我勸你最近還是不要出門的好,要不然我怕你會看到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她在看到微博以後專門打電話給我說。
我讓育兒嫂把佳佳帶走,迎上褚志成的目光,擠出一個乾癟的笑。
「你都知道了吧,很抱歉瞞了你那麼久。」
真的不能再瞞了,再瞞下去就要影響我賺錢了。
所以我劍走偏鋒,選擇主動公開我做慈善的事情。
做慈善是真,有目的也是真。
他們這些企業家啊,動不動就喜歡做慈善,真假先放著不說,至少會搞一個名利雙收。
如果他安然接受,那好,以後我們並肩戰鬥。
如果他不接受,那也好,就乾脆撕破臉吧,反正這些年錢也撈夠了,這工作的氣也不是非忍不可。
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沒有想像中的暴怒,我一個重心不穩竟跌入一個有力的懷抱,掙脫不開。
淡淡的煙草味混雜著男士冷松香水的味道,攻占了我的鼻腔。
頭頂一個聲音幽幽喟嘆: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你真是我的福星,這輩子娶你真沒娶錯。」
14
因為我的爆火,讓褚志成公司的股票一日之內狂飆了八個點,並且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
我的無心插柳反而讓他身價倍增。
我就這樣輕輕鬆鬆站到了和他並肩的位置,而且還被他誇耀:「我老婆就是個商業奇才。」
就這麼容易嗎?
容易得我感覺褚志成像被人奪舍了一樣。
這日子過得好了,就總會有人出來給人添堵。
佳佳馬上六歲了,在我們周圍突然出現了許多不和諧的聲音。
「也差不多該生二胎了吧,這麼大的家業沒個兒子繼承怎麼行呢?」
「說不定男的已經在外面有孩子了,現在私生子同權,長大以後認回來繼承家業,這大婆怕是沒什麼好日子過。」
「唉,真是挺可憐的,連個兒子都沒有。」
我看著看著就笑了。
我真是好可憐啊!
這幾年褚志成給的加上自己的投資收益,我早已經是身價過億的小富婆了,而且我的資產還在持續增值並同步產生收益。
可憐到我這個份兒上,門檻著實有點高了。
上一世姐姐給他生了五個孩子,幾乎一年一個,個個兒剖宮產。
她說不疼。
可我也剖過,怎麼可能不疼?
所以生完佳佳以後,我就一直偷偷吃避孕藥,生怕自己再搞出人命來。
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的藥不見了。
偽裝成維 C 的藥片變成了真的維 C,我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找到。
我頭一次慌了。
褚志成正在洗澡,嘩啦啦的流水聲敲在我的心上。
這一次他會在家裡待上半個月。
沒有藥,這危險係數實在太大了。
我不願意傷害自己的身體。
可該怎麼拒絕呢?
裝病行嗎?
「用套吧,吃藥對身體不好。」
褚志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裹著浴巾出來,我因為太慌張竟然沒發覺水聲已經停了下來。
「啊?哦……好……好吧。」
可能是聚少離多,也可能是我總帶著一種對待老闆的心態面對他,以至於我和褚志成的相處中總少了一種鬆弛感。
捕捉到我的不自在,他的眉頭微微緊了緊又放開,一言不發地關上了燈。
夜深交頸效鴛鴦,錦被翻紅浪,雲歇雨收那情況。
情到濃時,他咬著我的耳垂聲音顫抖:「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這麼疏遠,是我還不夠好嗎?」
明明都老大不小了,明明在外面威風八面,此刻的他竟然委屈得像個孩子。
那一瞬間,我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臟。
15
自那以後褚志成把工作的重心放到了京都總部,回家的時間也明顯多了起來。
面對我的疑惑他還有點傲嬌:「錢是永遠賺不完的,但是孩子的成長錯過就再也沒有了。」
可我明明聽到他自言自語:「你有你的公司,我有我的公司,兩個人天天忙來忙去,長時間不見面會影響夫妻感情的,那絕對不行。」
為了不影響夫妻感情,我偶爾會帶著孩子去公司探班。
畢竟他依然堅持每月給我三百萬。
公司的人已經見怪不怪了,沒人問我也沒人攔我,我一路來到了總裁辦公室外。
磨砂玻璃門上映出了一個女人朦朧的身影。
「爸……唔!」
我幾乎是下意識以極快的速度把佳佳的叫喊捂在了嘴裡,彎著腰拽著她悄悄躲到了拐角。
「噓,你爸有客人,咱們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