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今天請一天假,我在會所端盤子要到凌晨才結束。
「對了,明天我要出差去義大利兩周。」
秦修遠摟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
他去年就一邊上學一邊接手公司了。
平時重要的商務場合都是他親自出席。
無論學習還是工作,他一貫雷厲風行。
所以是他們幾個中第一個向我表白的。
其實不管是誰捧著 999 朵玫瑰向我表白,我都會同意。
畢竟那些玫瑰能賣好幾千塊錢呢。
「你去時路上慢點,記得和我打電話呀。」
我鬆開他的手。
現在和我情濃意濃,一定是怕我提分手,畢竟離打賭談一個月時間就差半月了。
秦修遠忽然湊到我脖頸處,聞了聞。
「月兒,你身上怎麼有股香水味?還是陸澤最喜歡用的那款。」
9
我心臟一顫。
壞了。
陸澤那個掃貨噴的香水沾我身上了。
「你去哪了?」
我頭腦風暴半秒。
「商場,我去商場沾的。」
秦修遠目光落在我眼睛上。
突然勾了勾唇:「讓我猜猜。」
我心提到嗓子眼。
「是不是給我挑生日禮物了?」
「啊……」
他生日快到了?
「不告訴你。」我雙手抱在胸前,矯作地哼了一聲,仿佛在說誰允許你發現的。
仔細回想,秦修遠的生日……好像是下個月初。
很遺憾我們在那之前就要分手。
正好也省一大筆錢。
「好啦,不需要你送我任何禮物,好好呆在我身邊就好。」
秦修遠打開冰箱,掃了一眼,
「怎麼這麼多垃圾食品?」
我靈機一動:「商家給的券,我囤了點。」
秦修遠皺眉,拎著那幾個外賣丟進垃圾桶里。
「哎——」
沒等我攔住,已經進去了。
「少吃點垃圾食品。」
嗚嗚嗚,我的心在滴血。
「不想做飯就出去吃,還有上次約會的餐廳是我家旗下的,去了直接報我名字就好,我等會兒再給你轉些錢,在我身邊不需要省錢。」
秦修遠隔幾天就會給我轉錢,似乎在彌補欺騙我的愧疚。
不過都讓我存起來了。
「不用,你給我的錢夠花。」
我嘴上虛情假意,內心『多轉點多轉點,記得備註上自願贈與』。
「一點錢而已,給你就拿著。」
我偷偷翻了個白眼。
這該死的有錢人。
秦修遠挽起袖子,穿上小熊圍裙。
又從冰箱裡拿出雞蛋。
「上次你說奶奶去世後,始終沒懂幾勺麵粉,怎麼都做不出當年的味道。」
「所以我專門學了,讓你嘗嘗。」
10
我垂著眼默默吃著秦修遠做的面。
麵條黏成一團,邊緣還掛著沒攪勻的蛋液。
味道實在算不上好。
可我還是咽下去。
無論是出於他記住我說的話,還是首次下廚的認真。
「月兒。」
我抬頭看他。
「你覺得我室友怎麼樣?」
吧嗒——
筷子從手裡滑落。
「你不喜歡他們?」
我喉嚨發緊,連呼吸都帶著顫音:「怎……怎麼突然問?」
秦修遠嘴角勾起抹淺淡的弧度。
「你不願意辭退兼職,但我又放心不下你下班太晚,所以我離開的那幾天想讓室友接你回家。」
我攥著衣角的手鬆開:「沒事,我自己回家就行。」
秦修遠眉頭微蹙著思考片刻:「陸澤對你一直很刻薄,就算了。」
又頓了頓,眼神里掠過一絲嫌惡:「江喻……更不行,朋友圈那些照片,看著就讓人不舒服。」
如果說江喻是愛發沒營養照片的幼稚話癆,秦修遠就是言行舉止都透著刻在骨子裡的矜貴世家繼承者。
他們兩人性格完全相反,怎麼從小玩到大的?
「就裴旭吧。」
我尬笑兩聲:「算了吧,不想麻煩他。」
這不巧了。
應付陸澤和江喻已經很麻煩了,再加個裴旭不敢想像。
「我已經和他發過信息了。」
他沒給我任何開口拒絕的機會,所有的安排早就敲定了。
11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摸出手機看論壇。
剛上線,就看到江喻新發的帖子。
【嘻嘻,你們怎麼會知道我要有親親寶貝可愛女朋友了?她已經決定分手和我在一起了,很平淡的一天,也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哎我的日常而已啦。】
好多網友在蹲後續:
【他爹的,有人問你嗎?】
【小三還敢上網,不怕挨打?】
【推薦一款印度神油,用完老婆更愛我了。】
【我也用過,神油一直買樓上這款,推薦給很多朋友了。】
【打廣告的能不能滾。】
江喻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要加倍護膚和健身,畢竟男人的美貌妻子的榮耀。】
【蕪湖,我要穩穩的幸福……】
見我上線,江喻又私信我:
【大師,我又來請教了。】
【轉帳 100000(自願贈與)。】
良心讓我不要理他,手卻很誠實。
我打了個【?】
江喻回:
【是這樣,姐姐讓我等她分手,可我總是心神不安,怎麼辦?】
因為你第六感沒錯。
我:
【憑我腳踏四條船的經驗,你最好乖乖聽話,不該問的不要問她,女人就喜歡聽話懂事賢惠的男人。】
【而且要頻繁轉帳給她,晴天轉,陰天轉,雨天更要轉,她越不要,你越要轉。】
【PS:備註上『自願贈與』。】
江喻:
【我悟了大師。】
【我給她發完腹肌照,就轉帳。】
下一秒,手機彈出一張江喻戴著毛茸茸狐狸耳朵的黑白制服照片。
領口微開,露出一點鎖骨,耳尖還泛著淺粉,像只故意湊過來撒嬌的狐狸精。
還有一則轉帳信息。
害,玩江喻跟玩狗一樣輕鬆。
12
人一旦有錢,連打工都變得有趣起來。
端盤子的腳步顛得比廣場舞大媽還歡。
「林月兒?」
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調子,突然在身後炸開。
我停住走向後廚的腳步。
緩緩回頭。
陸澤頂著一頭炸眼的酒紅色短髮,單手插在黑色工裝褲口袋裡,慢悠悠從包間門後走出來。
「你在這打工?」
他挑著眉,眼神掃過我身上的服務生制服。
「不能和你聊天,經理知道會扣錢的。」
我轉身就想往後廚溜。
剛邁出半隻腳,手腕突然被他抓住。
不等我掙扎,他直接把我往旁邊的逃生通道里拽,門『咔嗒』一聲被帶上,隔絕了外面的音樂。
兩手撐在我頭頂兩側的牆壁上。
「這裡不會有人發現。」
他低頭看著我,嘴角勾起一個痞氣的笑。
「老……呸……我新染的發色好看嗎?」他突然卡殼,又裝模作樣地甩甩頭,「你要多誇誇我,我才能感覺到你喜歡老子。」
會所就在大學城附近,隨時都會有同學來。
我咽了咽口水,奉承道:「好看。」
陸澤抬手敲了一下我的頭:「誇得不好聽,你要誇張一點,加上國粹更有信服力,懂?」
我點頭。
他鎖骨的紋身露出來一小截。
是一個小小的月牙。
「老子剛紋的,你的標誌。」
我仰頭:「能洗掉嗎?」
陸澤咬牙切齒:「老子剛紋完你就讓洗掉,是不是玩老子感情?」
我歪了歪頭,回道:「可以嗎?」
一個猴子,一個栓法。
對待他,是要上點手段。
陸澤悶聲低笑:「隨便你玩。」
他突然俯身,帶著淡淡香水味的氣息吻了下來。
陸澤的吻技很青澀,牙齒磕到我的唇角。
血液在口腔里漫開。
我咬了下他的唇,趁他愣神時推開他。
「不許打擾我上班。」
轉身拉開逃生通道的門。
身後他低低地笑出聲。
「晚點我等你下班。」
「秦修遠太不是東西了,居然讓你在這種地方打工。」
「這種渣男趕緊踹了,踹得越遠越好!」
他還在碎碎念,聲音在門後模糊成一片。
13
下班前,我攥著衣角跟經理軟磨硬泡好一會兒,終於同意提前走十分鐘。
換好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發信息給陸澤:【我們不順路,我自己回家就行。】
裴旭在上班前就發信息說,在公交站旁等我下班。
絕不能讓他們兩人碰面。
我抓著包包跑得飛快。
兩分鐘的路程,我只用了半分鐘。
曹植當年要有我這速度,他哥也追不上。
遠遠看見裴旭在公交站旁等我。
「林月兒,不要跑,小心點。」
裴旭下意識接過我手裡晃蕩的帆布包,騰出一隻手,輕輕拍在我後背幫我順氣。
「幹嘛跑這麼快?」
我淺笑著拉裴旭鑽進車裡。
「見重要的人當然要用跑啦。」
裴旭低頭幫我系安全帶的手頓住了半秒,隨即繼續幫我系好。
害。
謊話說多了,信手拈來。
我透過車窗玻璃看向會所方向,陸澤剛追出來。
手機一直在震動。
我按下掛斷鍵。
「誰的電話?」
「廣告。」
陸澤又發信息給我。
【為什麼不等老子?】
【林月兒,你不用擔心我,不順路又怎麼樣?】
【能不能不要一直替別人著想?】
【哎?仿佛看見裴旭的車了。】
裴旭的電話鈴聲響起。
「喂。」
「阿旭,你平時不都早睡早起嗎?怎麼,背著我們談戀愛了?」
我沒想到陸澤會給裴旭打電話。
手心微微出汗。
裴旭扭頭看我:「偶爾不早睡一次也可以。」
「我最近很忙,就不逼問你了,對了,你開車經過時看見林月兒沒?」
!!!
這隻小賤狗。
裴旭看我一眼,唇角的笑依舊溫柔如清風。
「沒看見。」
電話掛斷,車裡一片寂靜。
裴旭看似溫柔和煦,其實最聰明了。
我早該想到最難對付的是他。
我靜靜等裴旭質問。
一直到小區樓下,他都沒說一句話。
我忍了忍:「你不好奇陸澤這個點找我嗎?」
「不好奇,」裴旭停好車,「無非就是被你玩弄下感情。」
頓了頓,又說:「是他活該。」
「你怎麼發現的?」
一直以來,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他。
秦修遠是標準的繼承者,喜歡操縱一切的感覺。
陸澤自以為是,傲嬌又不聽勸。
江喻是年齡最小的,也是心智最不成熟的。
就裴旭讓我捉摸不透。
每次見他,都是溫潤和煦的模樣。
恰到好處的分寸感,像春日裡不刺眼的陽光,讓人舒服得忘了防備。
「從他倆微信都把你設置為置頂,我就知道了。」
「他們不是你兄弟嗎?你不幫他們?」
我不解。
「不幫,比起一群人爭來搶去,我更喜歡當騎士。」
月光灑進車內,他的半側臉在陰影里,依舊平靜且溫和。
「只有騎士在公主身邊最長久,不是嗎?」
我恍惚了一瞬。
真可惜。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需要騎士守護的公主。
遇見他們前,我只是個連食堂紅燒肉都要算著日子吃的窮學生。
「謝謝你咯。」
我仰頭笑了笑。
這騎士他愛當就當吧,只要不揭穿我就行。
拎著包就要走,手腕忽然被裴旭拉住。
「幫我個忙。」
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
「學校美術展覽,我缺個女主角。」
14
這幾天,秦修遠開始頻繁和我打視頻。
甚至……賣弄風掃。
偶爾襯衣領口微敞,偶爾只裹著一條浴巾。
可惜了,媚眼拋給瞎子看。
能讓我感興趣的只有銀行卡里冰冷的數字。
「月兒,最近江喻是不是每天發十幾條朋友圈?」
我點點頭:「好像是。」
「他都穿什麼衣服啊?」
我假裝看不出他漏洞百出的試探。
裝模作樣思考了下:「前天是純欲男僕圍裙裝,昨天是粉色兔郎裝,今天是透視鏤空網衣……」
完全無視他咬緊的後槽牙:「害,我記性不好,再之前的想不起來了。」
「呵,那你記性是很不好啊。」
秦修遠很刻意地扯了扯領口。
我把手機支架放在桌上,從書包里拿出寫了半頁的題。
「是啊,我每天五點爬起來背單詞,白天八節課連軸轉,筆記寫得手腕發酸,晚上在會所端盤子到半夜,我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會有精力記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呢?」
餘光掃過螢幕,瞥見秦修遠垂著眼,長睫蓋住眼底的自責。
我握著筆的手沒停,筆尖在草稿紙上沙沙划過,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半秒。
比起他的自責,要交的高數作業和明晚下班後吃什麼更值得我分心。
支付寶彈出收款的聲音。
美妙又悅耳。
我終於正眼看了他一眼:「修遠,我可以自己打工賺錢,真不用你給我。」
「我女朋友,給你就拿著。」
說完秦修遠將我拖進支付寶黑名單,防止我再轉給他。
我輕嘆了口氣,苦惱道:「修遠,我不要很多很多錢,要很多很多愛。」
秦修遠似乎對我這句話感同身受。
其實我很不能理解這句話,潛意識覺得是在炫富。
說這些話的人能不能把他們帳戶上的錢分我一半?
秦修遠拿出電腦看文件,一直到陪我寫完作業。
我將作業塞進包里。
秦修遠突然冒出來一句:「月兒,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會啊。」
我回答得乾淨利落,收拾東西的手一刻沒停。
不懂秦修遠明明只為了一場賭約,才和我在一起,卻還要糾結這些問題。
15
周六在圖書館準備畢業論文。
江喻不知從哪裡打聽到的消息,背著包來找我。
圖書館安安靜靜的。
我寫我的論文,他看他的書。
互不打擾。
餘光看了眼他的書皮——《如何讓女朋友對我死心塌地》
嗯……
我還是裝作沒看見吧。
用手機查資料時,螢幕彈出江喻新發的帖子。
【今天在圖書館陪姐姐學習,風一吹,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飄過來,我偷偷吸了吸鼻子,比之前聞的任何昂貴香水味都好聞,我想我能記一輩子。】
網友:
【嘖嘖嘖,突然改成文藝小青年了?】
【造孽又刷到你。】
【今天吃藥了嗎?】
【樓主已經沉迷在自己的幻想里無法自拔……】
我低頭聞了下袖口。
幾塊錢的洗衣粉這麼好聞嗎?
看著牆上的鐘表,小聲問:「江喻,要不然你還是回去睡覺吧?在圖書館容易著涼。」
江喻抬手輕揉著昏睡的眼睛:「姐姐我不困,我發誓要像你一樣努力學習,這樣外人才會說我們般配,而不是說我空有好看皮囊的花瓶。」
我:「你確定?」
江喻重重點頭:「嗯!我今天要在圖書館看一整天的書。」
「那好吧。」我拿包站起來,「我先回去了,你看書吧。」
「啊?」
我答應裴旭了,下午要去畫室。
16
畫室里只有我和裴旭兩人。
午後的陽光透過天窗灑下來,在地板上投下彩色的光斑。
裴旭坐在畫架後,握著筆的手指骨節分明,在畫布上慢慢勾勒我的輪廓。
「畫好啦。」
我撐著木椅扶手站起來,慢悠悠地活動著僵硬的四肢。
腳步放輕走到裴旭身旁。
不愧是美術系第一,畫布上的人物像真的一樣。
「好厲害。」
我發自內心感嘆。
一轉身額頭結實撞在他的下巴處,疼得我倒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