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嗓門對我說:
「囡囡,咱們家要完了!」
我腦子一下不會動了,只反覆想著:
要完蛋了嗎?我家要完蛋了嗎?
我慌忙地看著我爸,完全不知所措。
我爸語氣一下變得憤憤:
「那個蠢女人,簡直沒有腦子!
「竟然把這麼丟臉的事情告訴她弟弟。
「那個于洋,衝動又愚蠢,竟然跑到校長室來和我鬧,幸虧我及時關了門,不然我今天就要變成學校的笑話了!」
說完他嘆口氣:
「現在他們倆不依不饒,說什麼要去法院告我!
「這種事,傳出去很難聽的。哪怕最後我官司贏了,我的名譽恐怕也要毀了!
「到時候我的前途、事業,咱們家的生活,恐怕都要完了!」
我木然看著他,不知道他和我說這樣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我爸小心翼翼看著我說:
「囡囡,你願意替爸爸做件事嗎?」
我從嗓子眼乾澀地擠出一句話:
「什麼事?」
我爸連忙說:
「你去找于晴,讓她不要把事情做絕!
「你告訴她,我會想辦法把于洋的處分壓下去,學校不會開除他。」
說完又轉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大信封遞給我:
「這裡面是五萬塊錢,你給她,算是我的一點補償。」
說完他停頓一下又加了一句:
「如果她有別的要求,也可以提,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幫她做到!」
我把頭一別:
「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爸又開始嘆氣:
「她不肯見我。
「電話里我也不好多和她說什麼。你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怕說多了她會錄音,到時候可是都要成為證據的。
「你不一樣,你還是個孩子,她對你沒什麼防備心的。
「而且她一直想拉你給她作證,要是你主動約她,她肯定會見你的。」
他甚至還教我:
「見了面,你多說點好話,然後哭哭啼啼求求她,她是個女人,一定會心軟的。
「說不定她心一軟,咱家這場危機就過去了!」
我心中的憤怒差點爆炸。
他自己做了這麼噁心的事,竟然讓女兒去低三下四求人?
我沉默地和他對抗。
他有些急,不停小聲絮絮叨叨和我說著,不這麼做的後果。
大概我們倆在書房待得太久,我媽又開始在門外喊:
「你們父女倆怎麼回事?哪裡那麼多話要說?
「趕緊出來吃水果!」
因為抑鬱症,我媽天生比一般人要敏感些。
我特別怕我媽知道些什麼。
無奈之下,我只能拿過那個信封,用力揣在了懷裡。
我爸這才放我出了書房門。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
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于晴說。
不願意作證已經是讓我良心不安的事了,如今我還要充當那個壓制她的劊子手。
試圖用錢來封住她的口。
這樣的做法和混蛋有什麼區別?我心中非常壓抑痛苦。
猶豫到最後,我也沒有聯繫于晴。
當晚回家我爸幾次給我眼神詢問,都被我迴避了。
他皺著眉,一臉心神不定的樣子,連我媽都看了出來,她一臉狐疑地問我爸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爸板著臉說我的班主任今天聯繫他, 說我成績有所下降,說完再次讓我去他的書房。
我媽鬆口氣說:
「咱們囡囡一直很乖的,學習也努力,一次兩次成績不好又沒什麼關係咯,就你瞎緊張。」
書房裡我爸給我下了最後通牒:
「你趕緊聯繫她!
「如果你再不去找她,和她談,咱們家就真的完了。」
我被他的語氣嚇到了,什麼算完了呢?
我爸會坐牢嗎?我媽會發病嗎?我媽發病會跳樓嗎?她上次發病就要跳樓,後來是被醫生及時發現才救回一條命。
那我和弟弟怎麼辦呢?
我們倆會變成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兒嗎?
我心中滋生出一股壯烈的赴死般的勇氣。
我藉口買學習用品,握著手機一口氣衝出家門,找個角落開始給於晴打電話。
于晴接到我電話時顯得很意外,她語氣帶著幾分驚喜地問我:
「妹妹,你願意幫我了嗎?」
我唯恐她拒絕和我見面的請求,也害怕她像我爸說的那樣,把我們倆的對話記錄錄音。
只能儘量含含糊糊地說,希望明天和她見個面。
于晴很高興,但她說自己正在接受心理治療,明天約了醫生,沒有時間來找我,希望改天再約。
但我一天也不想等了,多等一天都讓我備受煎熬。
我急切地表示自己可以去她家裡等她。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報了一個地址給我。
第二天下午,我找藉口和老師請好假,直接從學校趕了過去。
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服於晴,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求她原諒我爸,求她別驚擾我媽,我和弟弟需要一個好好存在的家。
我手裡握著我爸給的錢,手心汗津津,幾乎把信封浸透。
于晴姐弟倆住在郊區。
一路上,我換了三部公交車。
眼看著窗外的景色變得越來越荒涼。
我擔心找不到路,還特意提前從學校早出來一會。
然而等我真正站在於晴家樓下時,我心中又膽怯了。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能把事情說清楚?
于晴能不能被我說服?
當我一步一步挪到走到于晴家門口,我明白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
我鼓起全部的勇氣開始敲門。
開門的是于洋。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接著面色不善地看著我說:
「你來幹什麼?」
我結結巴巴說:
「我和你姐,約好了,我來找她。」
于洋雙手抱胸,堵在門口,完全沒有開門讓我進去的意思。
我侷促地站在門口,硬著頭皮問他:
「你姐姐,她回來了嗎?」
于洋硬邦邦回我:
「沒有!」
我身子往後一縮,主動說:
「那我在門口等等她吧!」
此時的于洋卻突然閃身給我讓開一條路:
「你進來等吧!」
我心中一陣感激,連忙對著他道謝。
我把于洋的這個舉動理解為一種相對友善的信號。
心中忍不住偷偷想:
看來於洋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如果,我能夠先說服他,那後面再說服於晴是不是就會容易一些?
進屋後于洋讓我坐在沙發上,他則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對面。
他盯著我開口問:
「你來找我姐幹嗎?」
我小心翼翼抬頭看他的臉色:
神色平靜,語氣也算平和。
這讓我心下的緊張微微鬆弛。
我小聲回了他一句:看
「想和你姐姐聊聊那天發生的事。」
于洋的聲調不自覺提高了幾分:
「哦?良心發現了?願意幫我姐作證了?」
我立馬閉了嘴。
我牢牢記著我爸的話,這種話題不能接,萬一他們錄音呢?
見我不說話。
于洋表情瞬間變得不悅:
「你不說話還怎麼聊?」
我艱難地吞咽了下口水,決定換個對自己有利的話題:
「你們學校要把你開除,這事你知道吧?」
于洋看著我,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
「開除就開除唄,關你屁事!」
我連忙說:
「我爸可以幫你,讓學校不開除你!
「等你畢業,還能給你推薦工作!」
于洋的臉色越來越黑,隱隱帶了幾分暴戾。
我被嚇到了,適時閉了嘴。
于洋好長時間沒說話,他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我害怕地看著他,生怕他突然把我暴揍一頓。
過了一會,他情緒平復了很多,語氣也變得溫和:
「是你爸讓你來的吧?你爸教你說這些話的?」
我遲疑了下,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他反問我:
「你自己呢?這事你怎麼想的?」
我被他的反問搞得蒙在當場。
我看著眼前的男孩,心中鼓起莫名的勇氣。
我磕磕巴巴表達著自己的想法,試圖用真誠換取他的諒解:
「我媽有抑鬱症,我不想因為這種事刺激到她,她之前曾自殺過一次。
「我弟弟,他才八歲,他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知道,有些傷害是無法彌補的。
「但我們、我們可以儘量補償。」
說完,我急切地翻出書包里的大信封,顫抖著雙手遞給於洋:
「這是五萬塊,你們先拿著。
「你們如果還有其他要求,我爸說,他都會盡力做到!」
說完,我眼巴巴看著他。
我多麼希望,他能理解我此刻發自內心的真誠。
然而于洋拿過那個信封,雙眼陡然變得赤紅。
他渾身都在顫抖,嘴角彎起譏諷的笑:
「呵呵,錢、條件。
「你們這種人,是不是覺得錢能解決一切問題?」
說完他直勾勾看著我,眼神逐漸變得可怕。
我心裡一下慌了,感覺事情開始朝著我預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我心中響起一個聲音:
【危險!快跑!】
我驚恐地站起身,向著大門就跑去。
然而于洋身高腿長,他一隻手突然從我脖子後面繞過來,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
另外一隻手把那五萬塊錢用力一揚,全部撒在了我身上。
他的聲音冷冰冰,不帶任何溫度:
「這五萬給你!
「你也試試我姐經歷過的事吧!」
我明白這是非常可怕的事。
我下意識地開始拚命反抗他。
可是一米六,體重才九十斤的我在身高一米八五的于洋面前,仿佛是個任人擺布的洋娃娃。
我拿他毫無辦法。
他那雙大手彷佛是鋼鐵做的,我不能撼動半分。
我咬不到他,也踢不著他。
我甚至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的身體很快就被他掀翻在地上。
後背結結實實感受到了地面的陰冷潮濕。
于洋面無表情看著我,倒下來,壓住我……
等於晴進門時,我已經陷入了虛無的狀態。
褲子被撕裂,上衣被扔在遠處。
嚇傻的我甚至沒有對赤裸的身體遮掩一二,就那麼整個人呆呆坐在地上。
于晴捂著嘴,雙眼瞪得滾圓。
我在懵懵懂懂中被她拉起來,進了浴室。
她打開蓬頭開始幫我沖洗,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很用力也很仔細。
溫熱的水讓我的大腦也漸漸甦醒。
我看著全身濕透的于晴。
心中非常明白:
她是在幫于洋善後。
她要把于洋留在我身上的可能的罪證全部沖刷乾淨。
我想罵她,想打她,想發泄自己此刻的痛苦和無助。
可轉念一想,她此刻的做法和我今天來的目的又有什麼區別?
我們倆的目的不是一樣的嗎?
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和謾罵她呢?
我沒有任何反抗,任由於晴給我洗澡,吹頭髮,換衣服。
我安靜乖巧得像一個木偶,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反抗。
收拾好我身上的一切,于晴把我拉到她的房間。
她先是把五萬塊還給我,接著低聲說:
「妹妹,事到如今,我們什麼都不說了。
「錢你拿回去,告訴你爸,這件事就結束了,我們兩家以後互不相欠。
「你讓他放心,關於這件事,我們絕不會再多說一句話!」
說完,她用殷切期盼的目光看著我說,小心翼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