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常和我說我們同為女人,她知道女人的辛苦。
她也私下裡和我老公說我大老遠地嫁過來不容易,絕不能讓我再受委屈。
就說這次懷孕,我家裡也只是打了個電話象徵性地問候了一下,而婆婆,默默地做了好多事,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在我眼裡,婆婆不是親媽,卻勝似親媽。
11
我給婆婆喂飯的時候,突然發現婆婆的眼神有些茫然,我叫她,她也似乎聽不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感覺不妙,趕緊叫醫生。
醫生查看口,立刻將婆婆推去檢查。
大概半個小時後,醫生告訴我,婆婆是顱內感染,必須二次開顱,這次情況比較嚴重,需要 15 萬,讓我儘快做決定,最好是三天之內。
我慌忙給老公打電話,婆婆暫時被推進了 ICU。
上次做手術,我們花了十多萬,家裡面最多拿出三萬,老公和我瘋狂地給認識的人打電話,連街坊鄰居都借了,也只湊到了兩萬。
我娘家一分不給拿,說這錢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婆婆這種情況最終人財兩空,還是讓我準備後事吧,氣得我大罵要和他們斷絕關係。
最後,弟弟打來一千塊錢,說買車了沒錢。
我先點了紅包,然後連續發去五條 60 秒的罵人消息。
一邊罵,一邊哭,好像罵街的潑婦一般。
現在一共才六萬多,離 15 萬還差好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老公抱著我,連甩了自己好幾個耳光,哭著說是他沒本事,眼睜睜地看著婆婆去死。
「老婆,我不知道怎麼辦,老闆今天把我辭退了,我沒工作了,養不了你,也救不了媽,我就是個廢物!」
我拉住他的手:「不,你不是!老公,我們一定可以救媽的。」
雖然這麼說,但我心裡真的沒底,剩下的錢就算賣房,現在也來不及。
我讓老公先把房子低價出售的消息給了中介,想著不行就先借個高利貸。醫院每天都有很多人發這些小卡片,聯繫他們並不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願意碰這種貸款。我有個同學當年為了買新款手機,碰了裸貸,最後怎麼都還不完,被逼得跳樓。
婆婆的命重要,先救婆婆再說。
剛把小卡片上的電話號碼輸完,紅姐的電話打了過來。
「曉敏,你家的事兒我聽說了,姐也不繞圈子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給你二十萬,你要不要考慮救你張哥?」
「你這是趁火打劫!」
老公激動地要掛我電話。
我卻摁住了他的手說:「好!不過你要先給我打錢,救我婆婆,明天二十萬就要到帳!」
電話掛斷後,老公說:「老婆你真的考慮好了?咱們的孩子……」
我考慮好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婆婆去死,我也捨不得孩子。但如果選擇了貸款,不管是我,還是我老公,我們以後的日子別想消停,包括孩子,都怕有一個可怕的童年。
我是難懷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吧。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婆婆不能再等了,明天她必須做手術。
孩子,對不起,你有什麼怨恨,就朝著媽媽發泄,不要找你奶奶和爸爸。
因為媽媽也快沒有媽媽了。
我撫著肚子,流了一夜的淚,老公從身後抱著我,眼淚打濕了我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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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姐讓我簽了個協議,協議內容大概就是我自願引產掉孩子救張哥。
我唰唰簽完名字,不敢看那協議一眼。
紅姐很快打來了二十萬,我們立刻給婆婆交上了手術錢。
五個小時後,醫生說手術很順利,預後應該會不錯,我和老公才擠出一絲疲憊的笑容。
等婆婆轉醒後,我和老公伺候了幾天,暫時找了個靠得住的護工,並給隔壁床阿姨買了東西,讓他幫忙看著點,便去了張哥的醫院。
檢查的時候,醫生說了句:「孩子發育得真好。」
我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醫生趕緊收了聲。
這段日子,我感覺我快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了。
做完各項檢查後,醫生約好了引產時間。
「老婆,對不起。」
引產當天,引產針剛剛扎進肚皮,醫生正要推藥進去,立刻被人阻止了。
沒想到居然來了兩位女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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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帶出引產室,紅姐一路小跑過來,著急地說:「為什麼要停止!為什麼?」
她看看旁邊的警察,又收了聲。
「段紅,我們懷疑張桂芬的車禍另有隱情,你和我們走一趟。」
「我不走!我老公還在等著我救命,我老公還等著她的骨髓,我們付了錢的,她自願,她是自願的!」
紅姐像瘋了一樣拽著我的胳膊:「給她引產!引產!」
紅姐的瘋狂讓我對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測,老公把她拉開,我試探著問兩位警察:「我婆婆的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的?」
兩位警察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說案情還需要詢問確認,這便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
「你們也一起去。」
我和老公點點頭,紅姐還是不停地掙扎著。
「段紅,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配合警察工作,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老公快控制不住紅姐了,兩名女警上了手,才把她壓住。
紅姐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跟著我們一起和警察離去。
她低著頭,情緒很差,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而我的拳頭卻握得緊緊的,手指甲快掐進肉里。
剛走過一個迴廊,紅姐突然像瘋了一樣向前衝去。
她對著一個男人跪下,開始磕頭,邊磕頭邊說:「求你救救我老公,求你救救我老公!」
對方皺著眉頭想離開,卻被紅姐抱住了腿,怎麼都甩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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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弟,求求你,現在只有你能救我老公了!」
我仔細一看,對方居然還是熟人,就是那個網紅跳跳龍。
「我昨晚聽到醫生悄悄說了,你和你二舅配不上型,但和我老公的白細胞抗原相容性很好。」
紅姐的鼻涕眼淚都蹭在跳跳龍的衣服上:「大兄弟,當初專家是你給找的,讓我撞那老太太的主意是你出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救我老公一次吧,我是真沒辦法了呀!」
跳跳龍看著兩名走進的女警,暴躁地扯著腿說:「你胡說什麼,咱們又不熟!滾開!滾開!」
女警當然聽出了紅姐的話外之音,對著跳跳龍亮出了警官證,將他和我們一起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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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果然和我猜得一樣。
紅姐為了讓我捐獻骨髓,先是在老公的工作上做了手腳。
他們的同學故意讓老公的老闆為難老公,然後又想著如何讓我家短時間內需要大量的錢。
她本來想在我弟弟那邊下手,反正我在娘家爹不疼娘不愛,只要能從我這兒弄到錢,他們也是願意配合的。
但是跳跳龍聯繫了她,覺得這個方法不一定有用,萬一惹急了我,可能娘家一分錢也拿不到。
還不如從我老公這邊下手更合適。
跳跳龍對我是怨恨的,就是因為我,他剛掙到點大錢就被平台封殺了。
平台當然也追回了部分費用。
他沒什麼本事,現在連自媒體這碗飯也沒法吃,他覺得自己沒了後路,對我的怨恨愈發加深。
於是,他建議紅姐製造一場車禍。
開車的人當然不能是紅姐,一定要是其他人。
跳跳龍知道一個人的女兒因為癌症住院,需要錢,於是聯繫了他。
司機的女兒生病多年,因為看病掏空了家底,只要給錢,他不怕風險。
而且交通事故相對於其他事故不太一樣,所以那個人就接了這個活。
交警處理這件事的時候, 其中一個交警發現了異常。
肇事司機太過平靜。
那個交警本來是刑偵科的, 因為輪崗體驗,暫時成為交警。
他覺得不對勁, 於是調查了一下,發現肇事司機的帳戶上多了六萬塊錢。
司機是個老實人,被他一炸,交代了事情的全過程。
這才趕緊派人來核實。
還好他們到得及時,哪怕再晚一分鐘, 我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而跳跳龍這邊,則是因為他二舅得了白血病, 他來配型,結果沒配上。
他二舅所在的醫院, 正好是張哥所在的醫院, 他們的主治醫生也是同一個。
主治醫生髮現跳跳龍的骨髓可以和張哥配上,高解析度配型有 6 個點,就和另一個醫生說了句,恰巧被來取藥的紅姐聽見。
但當時紅姐已經付了我 20 萬,就沒想著再用跳跳龍的骨髓。
可是警察的出現讓她覺得希望落空,所以她當時就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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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姐和跳跳龍因教唆他人犯罪、惡意傳播⽹絡內容、煽動網友,分別被判刑四年和三年, 並被要求賠償我⼀定的罰款。
紅姐不服, 稱她已經給我打了 20 萬, ⽽且原來他們給我⽼公找工作也花了錢, 應該還 10 萬給她, 於是她提起了上訴。
最終, 法院判定我還給她 6 萬。
我覺得不公平, 明明當時是他們⾃願給我的,現在怎麼還往回要呢?
但我最後還是打了 6 萬過去,我看⻅她的兩個孩子守著張哥直哭, 我摸摸肚子,忍不住心軟。
張哥堅持了沒幾個月就⾛了, 跳跳⻰並不願意捐獻自己的⻣髓。
我想起他曾經說的話, 覺得可笑。
「你不過是失去⼀個孩子,人家失去的是一條命啊!」
人吶,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 誰都可以做聖⺟。
但真正關乎自己的時候,卻不肯分出⼀點點利益。
婆婆在我和老公的照顧下,恢復得很好。
老公又找了⼀份新的工作, 雖然有點累, 但每天臉上都是樂滋滋的。
他摸著我逐漸變大的肚子,說⼀想到寶寶,渾身就充滿了動力。
後來寶寶出⽣,我們⼀家子忙忙乎乎, 經常累得腰酸背痛、⼿忙腳亂。
但小傢伙⼀笑, 我們⼜覺得⼀切都是值得的。
寶寶會說的第⼀個詞是「奶奶」,可把婆婆高興壞了, 抱著他親了又親。
或許,來之不易的幸福,更讓人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