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驚喜地看向他身後,「姐姐你怎麼回來了?」
等我爹回頭髮現什麼也沒有的時候,我已經跑到院子裡的花房了。
我躺在鞦韆椅上,窩在裡面很舒服,拿著書一看就是半天,不知不覺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了厚厚的毯子,書也給我放好在了一旁。
弟弟已經放學回家了,他坐在對面的台階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你長大了一定是個小暖男。」我笑著說。
他可能意識到我誤會了什麼。
他猶豫了一會,「不是我,是爸爸從你臥室拿的毯子。」
我面色一變,隨即僵硬地換了個話題,
「怎麼啦,找姐姐什麼事?」
他更猶豫了,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你看了今天的新聞嗎?郁...」
我打斷了他,「我不想聽見他名字。」
「哦哦。」弟弟很懂地點點頭。
他憋了好一口氣,終於一順溜全部說了出來,「那個混蛋渣男今天宣布取消訂婚了!」
我有點懵,
宋依瑤不是懷孕了嗎?他們該做的不應該是馬上結婚?
果然渣男做事情沒有下限。
我頭痛地告訴弟弟,「你以後敢跟這個渣男學,我和你大姐一起打斷你的腿。」
弟弟抱著自己腿,慎重地點了點頭。
回到臥室後,我打開了柜子,拿出了關機很多天的手機。
一打開就是無數的消息蹦了出來。
各種群的八卦,更有甚者直接私信問我,「許嘉浦,你真跟郁回談戀愛?還把不把我當朋友?這麼刺激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郁回本人用別的手機號也給我發信息,
「對不起。我會解決的,你最近別上網安心休息。」
正巧刪信息時,這個手機號打來了電話。
我不小心誤點了接通。
對面情緒激動地說,「小嘉,別掛!」
「你聽我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我們能見一面嗎?」
不難聽出,他的語氣裡帶著喜悅。
我單方面認為郁回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不能。」
「你聽到了嗎?我說不能。」
隨即掛掉了電話,並拉黑了這個號碼。
第二日是產檢日,又正巧周末,
我照常拒絕了弟弟的陪同,
一個人坐了家裡的車去了醫院,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春風明媚,下車時我囑咐司機,「今天不用在這等我,我等下會自己回去。」
我打算去甜品店,獎勵自己一個小蛋糕。
從醫院出來時,腦中還在回想醫生的話,「孩子很健康,發育得很好。」
我忍不住摸著肚子笑了笑,
沒注意到角落裡轎車上陰暗的目光。
沒走幾步,我就看見了向醫院駛來的黑色賓利,我認了出來,是郁回的車。
我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正想往反方向走,耳邊傳來呼嘯的跑車轟鳴聲。
一輛紅色法拉利向我衝來,
司機沒有轉方向盤的意思,來人踩著油門直直撞向我,我根本來不及躲開。
距離五十米時,我甚至看見了司機的臉。
正握著方向盤,扭曲面容的宋依瑤。
轎車的相撞聲炸裂在我身邊,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虛弱地倒在了地上。
再抬眼看,離我不足幾步的位置,是賓利撞向了法拉利,改變了法拉利的軌跡。
雙方車速的都非常快,兩個車受損都很大,法拉利更是側翻在地,駕駛位的地上不斷漫出血跡。
身後便是醫院,醫院安保注意到瞬間反應過來,按著對講機,焦急急促地說著什麼。
隨後醫護人員很快速地抬著支架趕來現場。
我的頭突然暈得很厲害,
一瞬間天旋地轉,黑幕降臨,我閉上了眼睛。
9
《三角情仇上演全武行!街頭兩車相撞,原是原配撞小三?》
《豪門千金駕法拉利猛撞孕婦,街頭三角情仇上演生死時速!》
《為護心中摯愛,護花總裁一怒撞翻行兇車!》
當天的 A 市豪門圈子都炸了,誰也沒想到小輩間的複雜情感糾葛,最後會鬧到了社會新聞上。
各家都在看著三家的笑話。
我醒來時,弟弟趴在我床邊哭,姐姐在病房裡來回焦灼地踱步,對著手機里的那頭說,「你跟她家說,不接受和解!給我往死里告!」
我爹站在床邊,第一個發現我醒了。
重重地嘆了口氣,「誒,醒了就好。」
這是他第二次接到電話說小女兒又出車禍了。
還好沒真撞上,只是受了驚嚇暈倒。
多麼熟悉的場景啊。
上一次躺在醫院睜開眼也是這些人,只是少了出差的姐姐。
我深呼吸一口氣。
我想起來了,我從頭到尾都全部想起來了。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又洇濕進枕頭裡。
有人推開了門,
郁回頭上包紮著紗布,他趔趄地走向我,
他站在病床前彎了腰,男人頭一次在外人面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抱歉,很抱歉這麼晚才來,小嘉肚子裡就是我的孩子。」
「我會負責的。」
弟弟猛地沖了過去,對著男人本就青紫的臉上又來了一拳。
「我姐不需要!」
他惡狠狠地看著郁回。
我們家所有人都看著郁回,眼神里都是排斥和不喜。
郁回卻只看著我,
「小嘉,你失憶了,你不知道......」
我打斷他的話,「我想起來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我。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那麼喜歡你,你卻總是冷處理我們的感情。」
「我想起來了我打算告訴你我懷孕了的那天,你說你要訂婚了。」
「我想起來了是我瞞著你跑去法國找你的,你應該不知道。」
我聳聳肩,隨意笑了笑,「不過你現在知道了。」
「那又怎麼樣呢?」
郁回眼神痛苦卻又暗藏祈求地看向我。
我還是說出了口,「我不需要你負責。」
「從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那代開始,我們家就沒有一刻是沒有錢的。」
我爹站在旁邊讚許地點點頭。
「我謝謝你今天救了我和孩子,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你探視孩子的權利,但我們也僅限於此了。」
姐姐面色冷峻地走過來,看向郁回。
「聽懂了嗎?請吧,郁總。」
她使了個眼色,保鏢打開了房門。
郁回衝過來握住我的手,
「小嘉,我有話對你說,給我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他面容誠摯地看著我,聲線顫抖。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我們之間確實要說清楚點好。
說清楚之後便再無瓜葛。
姐姐眼神猶豫地看著我,但我還是點了點頭,「你們先出去吧,我沒事的。」
他們離開了病房。
一時無言。
郁回艱澀地開口:「是我來的太遲了,對不起小嘉。」
「你如果還是說這些,可以出去了。」我背對著他。
「我查了監控,我出差去法國那晚進我房間的是你,對不對,你擔心我會嫌你太粘人,你又馬上回了國。」
他繼續說著自己的內心獨白,
「我那晚的酒被宋依瑤下了藥,意識不清,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和你......可是第二天卻是她出現在房間裡,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悔恨的情緒,怎麼能是她?」
「對不起我、我當時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未來,你和我的家族世代相爭,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哪怕心裡有個聲音總告訴我,你會後悔的,我都壓了下去。」
「直到她跟我說她懷孕了的那刻,我才終於意識到不對。」
「我去查了你的航班記錄。」
「宋依瑤也並沒有真的懷孕,她只是想用這個理由綁架我。」
「你失憶了,我不記得,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們這輩子都不得知曉這個真相。」
郁回一句一句說著,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隨後長久的得不到我的回應,
我依舊背對著他,洇濕的枕頭區域更大了,
半晌才忍著哭腔開了口,顫抖的聲音暴露了我的情緒,「所以呢?」
「你對她心存猶豫的那一瞬,就已經背叛了我。」
「就這樣吧郁回,你走吧。」
我背對著他,聽見郁回哽咽著說,「小嘉,從前是我錯的太離譜,我知道錯了,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會用時間證明的,我是真的愛你。」
良久的沉默,
我閉著眼睛,不再理會他的任何話,
「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郁迴轉過身,步伐不穩地離開了病房。
姐姐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板,看著我躺在病床上,背對著房門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她溫柔地像媽媽一樣,
「小嘉,什麼事都不用想,姐姐會幫你處理好的。」
我聽了她的話後,哭得更凶了。
我也想成為姐姐這樣的人,溫柔而又強大地保護所有愛的人。
我不能再哭,再軟弱下去了。
10
當時出事的時候醫院就報警了,
賓利車主運氣好只是腦震盪、肋骨骨折,病情不重,法拉利車主撞到了關鍵部位,經過搶救後,目前陷入植物人狀態,就算醒來了也是面臨刑事責任。
警察來找我做筆錄的時候說,無意中說了一句,「賓利車主或許因為防衛過當將被提起訴訟。」
姐姐看我怔住,怕我愧疚,主動說:「我們家也會請律師的,提告許小姐故意殺人罪,關於賓利車主是否防衛過當的部分,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們家會處於人道主義在經濟上給予賓利車主感謝的。」
雖然可能賓利車主也不需要經濟補償,
但是我們許家擺出了態度。
姐姐說,關於這件事警察律師以後有什麼事找她商量,不要再打擾病人了。
從那天以後,我對腦子裡所有雜亂的思緒喊停,停止思考有關郁回、宋依瑤的任何事情。
開始專注重啟自己的人生,
在懷孕期間,我重新撿起來了大學讀的專業,考上了母校 A 大的 MBA 研究生。
生下女兒後,我進入了許氏集團就職,開闢了新的業務線,這是許氏第一次轉型發展娛樂行業,這條線發展前景十分不錯。
姐姐在家裡天天誇我有天賦,「我們小嘉真是商業奇才!」
我爹對我也再不歪鬍子瞪眼了,每天最愛的就是抱著孫女溜達。
弟弟上了大學,他總在背後偷偷念叨著,「唉,可惜了,我們家這麼可愛的寶貝,不能考公了。」
我狠狠地敲了他一個板栗,「不准在四四面前瞎說。」
女兒大名許肆,肆意生長的肆,小名四四,因為她小時候總比著四這個手勢,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當初郁回判的是緩刑一年,而宋依瑤至今沒有醒過來。
這些年,我從未乾擾過他履行父親的職責。
定時定期讓他見女兒,我們見的不多,
只有我去接女兒時,偶然才會碰見。
但他總會給我打電話,不是詢問女兒事宜就是說女兒有東西落在他家了讓我去拿,被我發現壓根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我通常會禮貌地說, 「你通知我助理吧。」
我這些年忙於工作,娛樂公司越做越大,
外界總是傳聞, 這家老闆是美艷大美女而且獨身帶著一個女兒, 時常在公司里,總會那麼一些個小奶狗貼上來,因為他們不想走彎路。
他們嘴裡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在電梯里, 男生突然湊近我開始震撼發言, 「報告老闆!我今天是三好員工, 我好餓~好睏~好想你~」
......
有時我遇見對胃口的也會帶去公寓,
我不打算戀愛結婚,我會給他們想要的資源,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會從我這裡得到。
郁回一直在暗地裡盯著我,每次事後他都要給我打電話。
「回家, 女兒想你了。」
就這樣渡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歲月緩緩流逝而過。
許肆十八歲的時候,她提出想要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飯, 因為從來沒有過。
我當然同意了她的請求,哪怕明知道是郁回在背後搗鼓的。
郁回在桌上喝的酒越來越多, 他不比年輕時候英俊瀟洒了,但是平心而論,法拉利老了也是法拉利。
他的眼角已經長上了皺紋,
他笑著對我提起酒杯,「⼩嘉, 我敬你。」
「能和你有⼀個⼥兒是我這輩⼦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除了給女兒準備了⽣日禮物,也準備了我的。
他推了過來, 是⼀個很⼤的盒⼦, 我打開。
發現里⾯是一個相框,
是我從未⻅過的⼀張照片,
還是在那棵桂樹下,⾝著校服的少年男⼥,少⼥低垂著頭,少年目光專注地看向她,抬手拾走她發上的花瓣。
咔嚓, 照片停留下這⼀瞬間。
我翻過來相框,
背後寫著,「我愛你, 我會守著你一輩子,這是我給你⼀生的情書。」
是郁回的字跡。
我⼀瞬間啞然,
我沒有舉起⾯前的酒杯和他碰杯, 但我還是喝下了這杯酒。
我轉頭看向落地窗外,
又是桂花盛開的季節了,這種馥郁的⾹氣透著縫隙⽆孔不⼊地擠進來。
我仿佛⼜回到了那個弄堂,
少⼥太過頑劣,爬上來桂樹,又爬上了牆頭。
她看著路過的少年, 故意調笑著說:「郁回!我要掉下來了,你快接住我!」
然後故意從牆頭歪下去,
每一次,
都落到了郁回的懷裡,
這是我對他最初的愛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