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她坐上豪車揚長而去,那個陰沉的警察忽然在我身後問了句:
「你吞下去了什麼,她要讓你吐出來?」
我愣了一下,苦笑道:
「應該是賣房子的錢吧,不過我本來就打算在妻子的事情結束後,把賣房的錢都還給他們的,沒想到……」
「你是說,他們是怕你不還賣房的錢,所以才告你殺了謝媛媛?」
我的話外音被那個做筆錄的年輕女警察說了出來。
我嘆了口氣,沒繼續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一抬頭看到那眼神陰沉的警察,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濃重的審視。
5
之後我渾身疲憊回到家,孩子被她外婆接走,我給保姆放了個假。
我本來想沖個澡就睡覺,但看到浴室里那個大浴缸。
那是妻子的專屬。
我從來沒用過。
鬼使神差就給自己放了缸水,打開音樂躺了進去。
喝著紅酒,聽著音樂,全身心放鬆,難怪妻子那麼享受,果然舒坦。
也不知什麼時候,我睡了過去,直到一陣劇烈的砸門聲把我驚醒。
我原本以為是領導的親戚過來驗房了,沒想到,一開門就被人一拳頭砸在臉上。
鼻腔湧出一陣熱流,恍惚間一條拇指粗細的金項鍊在我眼前晃過。
一抬頭,我對上岳丈謝振興那張橫肉疊生的臉。
「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闖,老子的錢你也敢打主意,吃了熊心豹子膽?!」
說完他一巴掌呼我臉上,我腦袋空白了一瞬,耳邊嗡鳴不斷。
「我,我沒……」我剛想掙扎,他帶來的人就把我按到了地上。
「去你媽的!」
他又給了我一巴掌,我想解釋,但還沒開口,他就又給了我兩巴掌。
「賣房賣車,你他媽以為謝媛媛死了,就能得到她的所有?想的倒是他媽的夠美!」
「我……」
他起身踹了我兩腳,接著又拎起我低聲道:
「她帳戶里的錢,是你挪走的吧?你他媽知不知道那是老子的錢?嗯?
給你個機會,把錢拿出來,我還可以考慮考慮放了你,不然……你的前程,你爹媽的命,你自己考慮考慮!」
他把我往地上一摜,我下巴磕在大理石門檻石上,舌頭咬破,頓時滿口的血湧出來。
「什麼錢?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動我爸媽——」
「我動不動你爸媽,看的不是我,你明不明白?」
接著又聽他指揮他帶來的七八人說道:
「你們好好指導指導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被綠,最後殺人奪財?」
我抬頭看了眼謝振興,知道他一定是急了,才沖我來了這麼一出。
至於謝媛媛的死,他或許有點關心,但並不多。
他在乎的是謝媛媛銀行帳戶里的那八千萬。
6
謝振興的人把我拖進屋子裡拳打腳踢,嚴刑逼供,我咬緊牙關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屋外傳來門鈴聲,我聽到有人暴躁開門,朝著屋外的人嚷:
「你誰啊?幹嘛的?」
「你們又是誰?在我房子裡幹嘛?」一個阿姨氣憤的喊了一句。
「你的房子?去你媽的你的房子,趕緊滾!」
「別動手,你怎麼這樣!」一個頗為嚴肅的男性聲音響起,兩方應該發生了爭執。
「我怎樣?你再往裡走一步,我他媽還要抽你呢!趕緊滾!」
「啊——」阿姨慘叫了一聲。
我也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痛的蜷縮成了一團。
之後屋外一陣嘈雜,我也聽不太真切,也不知道叔叔阿姨離開沒有?
後來就在我意識迷糊的時候,外頭忽然傳進來一聲:
「警察別動!」
我扯了扯嘴角,暈死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在醫院照料我的同事,剛好是親戚買了我房的那個小領導,我叫她張姐。
見我醒來,她很是驚喜。
「哎喲,小陳你可算醒了,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給我嚇的不輕!」
「謝……謝謝您照顧我,張姐」我艱難的給她道謝,主要一張嘴,就鑽心的疼。
「哎喲,可別說話了你,你說說你,這遇到的都是什麼事兒?
你好心好意賣房救他們女兒,他們還這麼對你,怎麼那麼沒良心?
還把我表舅媽打的腿都骨折了,也好在是他們趕過去遇到報了警,不然你現在啊,嘖……」
「怎麼會這樣?阿姨她沒事吧?」我顯然被嚇了一跳趕忙問。
「還好,就是腿骨骨折了,都是上年紀的,跟你們年輕人可不一樣,不過跟你說啊,這事兒沒完!
你也別在顧念你那個岳丈,你當人家一家人,人家可不這麼覺得,這能往死了里打你,我看啊,仇人還差不多!」
我苦笑了一聲,又問:
「不知道阿姨在哪裡?我得去看看她。那天要不是我說讓他們過來驗房,他們也不會遇到這起事兒,都怪我。」
「得了吧,你現在這樣,渾身都是傷,可別再嚇到她老人家,等你好了再說吧!
再說了,那都是你那岳丈不講道理,跟你沒啥關係,他們不會怪你!」
我垂下眼,嘆了口氣,張姐權當我是想到傷心事,就連忙轉移話題:
「對了,我從食堂帶來的燉排骨,你這傷的可不輕,趕緊趁熱喝點兒,補補元氣!」
說著張姐把保溫桶里的湯倒出來給我,又幫我把床頭搖起來。
我艱難的喝了兩口,又聽她問:
「你那個岳丈到底是幹啥的?那麼霸道。」她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輝。
我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我只知道他是開煤礦廠的,在他們當地很有威望,就,就很多人都很怕他,但我們接觸不多,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哼,我看啊,他多半是當地的地頭蛇,你看他帶來的那些人,凶神惡煞,對你下手那麼狠,手上怕是都不幹凈!」
沒等我接話,她又說:
「我實話給你說吧,你那個房子,我表舅他們是給我表弟買的,我表弟在掃黑組辦事,這次你岳丈把我舅媽腿給打折了,我表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這事兒出不了多久,就該他倒霉了,到時候你可得拎清楚點兒,知道嗎?」
我滿臉詫異,張姐眼中有對我的提點,也還有幾許得意。
我連忙道:
「我,我知道我知道,難道說我岳丈他,嘶……」
臉上的傷口痛的我話都沒說完。
「我表舅退休前在法院干過,他說一看你那岳丈,就不簡單,怕是條不小的地頭蛇!」
我適當的表現出合理的震驚,片刻後緩過神才猶豫了一下說道:
「張姐,有個事兒,不知該不該說,我不是說這事兒跟我那岳丈有關啊,我就是覺得有點怪……」
「什麼事兒?」張姐滿眼放光催促道。
「就是我妻子她親身父親的事,我以前不知道他已經去世了,昨天在警察局,警察告訴我,她親身父親在我那岳丈的煤礦廠上班,出的事故沒了的;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妻子一直要瞞著我這個,瞞我這個有什麼用?我還以為他只是失蹤了,沒想到……」
我皺眉說著,語序有點亂。
張姐以為我一時半會兒沒想到自己人在單位,但找了個老婆,家裡卻是黑惡勢力的,怕影響前途,所以安慰我:
「那是她繼父,不干你什麼事,你別這麼緊張,不過你說的這個,倒是能讓我表弟查查!說不準你老婆親生父親就是她繼父給那啥了的……」
之後張姐又跟我聊了些別的,見我精神不濟,也就讓我趕緊再休息休息,她下午再來看我,給我送飯。
7
下午警察來找我做筆錄,還是之前審訊室的審我的那個警察。
他提給我提了一兜水果來,寒暄兩句後就問我:
「他為什麼會打你?」
我苦笑搖頭,「他想讓我承認是我為了錢殺了我妻子。」
「那你是真的那樣做了嗎?」他玩笑似的問了一句,我愣了一下,他又揮了揮手說:
「開個玩笑,你別介意」
我的臉色嚴肅下來,「周警官,我不認為這個玩笑好笑,跟我岳父母一樣,如果你們懷疑我有殺害我妻子的證據,請直接拿出來!」
「別那麼認真嘛,不過你之前說,你把你妻子的車開到你朋友那去賣,當時你就沒覺得那車有什麼問題嗎?」他轉移話題。
「什麼意思?」我不解。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重申了一遍。
我認真想了想說:
「好像沒有,我平時上班,因為距離很近,都是騎車或者走路,只有周四會開會兒車。」
「只有周四會開車?」
「嗯,那天下午我會回家帶孩子去醫院做推拿,治療斜頸的問題,一般那天妻子會把車留在家裡。」
「除了上次,你最後一次開車是多久?」警察又問。
我想了一下,「應該是我妻子出事前的一個周末,我們跟朋友去露營,路上是我開的車,妻子她還嘲笑我,說我開車像蝸牛,沒想到……」
見我苦笑,警察默了一會兒才又問,「那之後你妻子還開過車嗎?」
我回想了一下,「周一那天回來就沒開了。」
「為什麼?」
「她出差去了。」
「她為什麼說你開車像蝸牛?」
我有點不好意思回答道:
「我雖然拿駕駛本時間有點久,但一直沒車,開車經驗不多,有點……所以每次開車的速度都不快。」
「周一那天她是自己開車回來的嗎?」
「我不太清楚,怎麼了?」
警察沉默的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繼續道:
「回到之前的問題,你開你妻子的車去朋友那裡時,沒感受到什麼異常嗎?」
我皺了皺眉,不明白他為什麼執著於這個問題,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
「沒有,但……」我猶豫了一下。
「但什麼?」
「好像剎車不是特別靈敏,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我對車不是特別感興趣,所以不是特別敏感,周警官,你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他沒有回答我,反而繼續問:
「哦,男人很少有對車不感興趣的,那你平時對什麼感興趣?」
「我最近在準備考博。」言外之意是,我沒空了解別的。
「考博?」周警官有點吃驚。
「活到老學到老嘛,本來也想給女兒做個榜樣,但……」
我垂下頭沒有繼續說, 周警官看著我十分痛苦的樣子,給我倒了杯水。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
「我從交警隊那邊了解了下,你妻子的車,剎車和氣囊出了點問題,所以你朋友那個員工開車出去,才會傷的那麼重,車子也基本報廢了。」
我聽的很震驚,連忙問:
「剎車和氣囊怎麼會出問題?她那個車安全係數應該很高才對,而且她每年都有去保養,照理說不應該啊!」
一百來萬的車子,就算不保養,氣囊也不會出問題才對,除非……
看著我眼中的詫異,周警官點了點頭。
我結巴道:「有,有人動了我妻子的車?誰?」
「你知道點什麼嗎?」周警官語速緩慢的問我,「還有,謝媛媛帳戶里的錢,是不是你動的?」
8
周警官沒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就離開了。
但第二天早上他帶著那個目光銳利模樣陰沉的警察趕過來,上來就問:
「謝媛媛車裡有支錄音筆是不是你放的?」
「啊?」我十分不解。
「你最好別裝傻!」周警官的搭檔陰惻惻的沖我說了句。
周警官把他往後拉了拉,走到我病床邊坐下說:
「我們在你妻子的車裡找到一支錄音筆,上面有你的指紋。」
「嗯?」我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
「我想起來了,我之前因為開會要做記錄買了一支錄音筆,但不知道丟哪裡去了,沒想到在車裡!」
兩個警官的臉色頓時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我又問:
「不會是錄音筆里錄了什麼東西吧?」
「你不知道裡面錄了什麼?」周警官問。
我搖頭。
另一個警察又問,「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別給我裝傻!」
「我不知道為什麼從一開始,您就對我抱有敵意,如果是因為懷疑我是殺害我妻子的兇手,那就請拿出證據,而不是一次次的恐嚇威脅我。」
「沒有沒有,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就這樣兒的人,對誰都一樣,你別介意。」周警官出來打圓場。
我氣憤的不再多說,過了一會兒才聽周警官說,「你就不想知道那錄音筆里錄了什麼嗎?」
我都被氣昏頭了,聽他那麼說,回過神來問:
「筆打開的嗎?錄了什麼?」
周警官把錄音筆里拷貝出來的音頻發給了我,走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
待他們走後,我打開音頻,同時替換掉手機里另一個同名文件。
後來據張姐說,她來看到我的時候,都嚇死了。
我像瘋了一樣把病房裡所有東西都砸了,手上身上全是血。
不過幸好只是暴力扯出輸液針頭導致的出血,問題不大。
我嘴裡嚷嚷著要讓謝振興去死,要跑出去跟他同歸於盡,幾個醫生和護士都差點沒拉住我。
「我早就說,你那個媳婦兒,長得跟狐狸精似的,慣會勾引人,沒想到連自己的繼父都不放過,難怪你們結婚的時候,他要送你媳婦一套房,可不就是——」
沒等張姐說完,我幾乎要哭了一般祈求道:
「張姐,您別說了,我想媛媛她也是迫不得已……」
「呸!叫的那麼浪,還迫不得已,我看她是享受的很吶!在車上都搞得上,也不怕被人瞧見長針眼!」
張姐義憤填膺的表情下,多少帶著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見我沒說話,她也就沒再多說,訕訕笑了下又問:
「我都聽警局那邊的朋友說了,你那女兒也不是你的,難道是她繼父的?這我要是你,女兒變小姨子,確實接受不了!我看啊……」
「……」
張姐多少有點眉飛色舞了,但見我一臉菜色,她咳嗽一聲,止了話頭。
「不過我說,你這媳婦兒確實玩的花,繼父前男友的一大堆,嘖……」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那你知道,你那孩子是誰的了不?」
我看著張姐眼中瘋狂燃燒的八卦火焰,我深知今天與她說的這些,等不到明天,整個單位,甚至其他不少單位都將傳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