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開這,以後不要再見了。」
「差不多就行了,江一念,別告訴我你還要玩離家出走那一套?真幼稚!」
宋堯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我就知道你來找她!」
顧菲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在門口。
宋堯一見到她,神色慌亂,連忙解釋:「不是,寶寶,真的是公司的事找她。不信你問念念。」
她當然不信:
「不能打電話問嗎?非得跑到她家裡來問?」
宋堯攤攤手:「沒辦法,她把我們都拉黑了啊!」
顧菲菲鄙夷地看著我:「又玩的欲擒故縱的把戲,真噁心!」
我厭倦了他們這種做派,拿著掃帚面無表情地下著逐客令:
「請你們都離開,我要打掃屋子,謝謝!」
宋堯摟著顧菲菲,一再保證:
「寶寶,你放一百個心,我又看不上她!她又矮又丑,連你一個手指甲蓋都比不上,我又不瞎……」
哄好了顧菲菲,他又朝我說了句:
「說好了啊,念念,那兩個項目麻煩你再跟一下。」
「宋堯,我沒有答應!」
宋堯揮了一下手,頭都沒有回,攬著顧菲菲離開了。
他是篤定我不會違背他的意思吧,所以我的反抗,在他眼裡只是耍小脾氣而已,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9
顧菲菲和宋堯在公司的採訪視頻已經在網上流傳出來了,同時流傳出來的,還有我在公司糾纏宋堯的視頻。
我的這個視頻,只有圖像,沒有聲音,明明我是回來拿東西,卻硬是被人引導說這是我在糾纏宋堯。
還有有心人將昨晚顧菲菲諷刺我是漢子婊的視頻也發到網上了。
我一下子經成了網絡上的過街老鼠。
【看她裝可憐的樣子,真是噁心。】
【這種人我知道,那種混在男人堆里的漢子婊,跟誰一副哥們的樣子,偏偏很多男人都會上她的當。】
【聽說她追了宋總十年了,宋總都沒理她。】
【宋總人好,眼不瞎也不爛好人,有了正牌女友就立馬將漢子婊趕走,簡直大快人心!】
【人家郎才女貌,她死纏爛打不嫌丟人啊?】
這是我第一次遭受網絡非議,我想解釋想澄清,但無濟於事。
網上的「正義之士」太多,我在評論區認真解釋了一下,我只是回去拿我個人證件,這條評論發出去就被淹沒在無數罵我的評論中,沒有泛起任何波瀾。
算了,心累,不解釋了,反正我要走了。
退了房,手機設置成靜音,公司同事的電話,我一律沒有接。
簽證下來得很快,我沒有與任何人告別,獨自去了國外。
10
五年後,我第一次回國。
來到濱城參加一個高端商務會議,我代表我們公司作為技術負責人向嘉賓介紹行業的最新技術和未來展望。
我登上演講台的時候,台下有人站了起來,我看了一眼,是宋堯,他死死地盯著我,朝我走了過來。
這次來濱城,我是沒想到會遇到宋堯,因為之前我們上大學和開公司是在永興市,與濱城一南一北,距離幾千公里。
他之前公司所經營的行業,也與我們行業沒有關係。
在這個場合看到他,我還是有點好奇的。
眼前的宋堯,依舊西裝革履,一副成功精英人士的裝扮,但臉上寫滿了滄桑和疲憊。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他走向演講台,走到我跟前,伸出雙手緊緊抓住我兩邊的肩膀,
「江一念,你這幾年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五年?
「你不聲不響地走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這樣失態的宋堯還是第一次見呢。
我微笑著示意保安人員: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情緒有點激動,還請將他帶離。」
幾名保安走了過來,請他下去,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我是安南集ţûₖ團的宋堯,我有事與江一念小姐商談。」
保安聽到他的名字,都停了下來。
看來宋堯在濱城,還挺有影響力的。
我的搭檔陳淵走了上來,我過去的事都對陳淵說過,他當然也知道宋堯這個人。
「宋總,現在是江小姐的演講時間,您非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找她商談私事嗎?」
台下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好奇怪,安南集團的宋總這麼激動幹嘛?」
「宋堯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不近女色嗎?怎麼突然發了瘋似的?」
「什麼不近女色?聽說這些年一直在找一個失聯了的髮小。」
…..
宋堯望著台下的人,終於平靜下來:
「抱歉,我一時情緒激動,給大家添麻煩了。我晚點再過來找你們。」
我清了清嗓子,拿起話筒:「抱歉,剛才有點小狀況,我們現在開始吧。」
11
演講完,我們接受媒體的採訪,主要是回答一些產品和行業趨勢相關的問題。
後來,有幾個記者開始問八卦的問題:
「請問江小姐與安南集團的宋總有什麼關係?」
我微笑著說:「我們小時候就認識。」
「聽說宋總一直在找一個女孩,請問是您嗎?」
「不是。」
「可是宋總剛才接受採訪說就是您呢?」
「我不清楚,謝謝!」
陳淵攬著我從記者的圍堵中擠了出去。
會議大廳的另一邊,宋堯似乎正與一個女生拉拉扯扯。
「宋堯,你幫幫我們家!」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報警了!」
女孩拉著宋堯的衣袖不放:「你再幫我一次,我只能求你了,宋堯。」
走近了才發現這個女孩是顧菲菲,才五年時光,當初那個光彩照人的女神,臉上已黯淡無光,披頭散髮的像個潑婦一樣。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
「這是永興市顧氏集團的千金?哎,可惜現在顧氏垮掉了。」
「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啊!」
「不過當初聽說宋總創業失敗過一次,她把宋總甩了,誰知宋總那個公司只是自己玩玩的,直接回濱城接手家裡的集團,她就後悔了。」
「聽說她天天去安南集團堵宋總,宋總根本不讓她近身。」
「她胃口太大,想讓宋總出手救她們顧氏集團,誰會去當那個冤大頭?」
…….
與顧菲菲擦身而過時,她認出了我。
「江一念,你不是死了?
「你竟然還活著?」
她的話音剛落,宋堯一個大耳刮子抽到她臉上。
「你果然是和這漢子茶有一腿,當初你可是說她又丑又矮,連我一塊指甲蓋都比不上的,怎麼,現在竟然為了她打我?」
「顧菲菲,你閉嘴!你算什麼東西?」
顧菲菲沖了上去,與宋堯扭打在一起,但被宋堯身邊的助理給拉住了。她又哭又鬧,陳淵趁機帶我離開了這混亂的場面。
12
晚上的酒會,我穿著晚禮服,與陳淵兵分兩路,端著酒杯與合作夥伴介紹我們產品,挖掘潛在客戶。
「念念!」
不知什麼時候,宋堯已站在一旁,他臉上還有一道鮮紅的抓痕,估計是上午跟顧菲菲扭打時被抓的。
宋堯盯著我,目光灼灼。
「念念,有空嗎?我們談談?」
「宋總,不好意思,現在沒空。」
我帶著得體的微笑,朝他舉了一下酒杯。
他愣了一下,神色失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那……我等你。」
說完,他還真在我們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看樣子,他是準備一直等下去了。
真是好奇,五年前的他,連我說話都沒不願意聽完,現在竟然有這樣的耐心。
我只得拿出手機,給陳淵發了條信息,讓他結束後先來找我。
陳淵是我美國讀研時的校友,是他一直鼓勵著我,讓我變成更好更自信的自己。
畢業後,我們合夥成立了公司,他主導銷售商務,我負責研發。
與合作夥伴談完後,宋堯起身來拉我:
「念念,現在有時間跟我談了嗎?」
我向陳淵招了招手,將他喊了過來。
宋堯看著陳淵,蹙著眉頭,神色戒備:
「念念,我們兩個人的事,不用第三個在場吧?」
「宋堯,這是我的搭檔,你有話快說,我們還要一起去談另一家客戶。」
這次回國,一是參加行業技術交流,二是開發客戶,畢竟國內市場大。
宋堯沈過手來拉我,我閃到陳淵背後,陳淵拉著我的手,準備離開:
「看來宋總是不打算聊了,那我們失陪了。」
宋堯疾步擋在我們面前,眼神里滿是失望和憤怒:
「等等!念念,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整整五年!
「這五年,我找你都快找瘋了,江一念,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畢竟在他印象里,我永遠是事事跟在身後,一切都以他為主。
陳淵擋在我身前:「宋總說笑了,請問您與念念是什麼關係?據我所知,你們只是髮小的關係吧?
「當初是你親手將她從你身邊趕走的,現在就不要裝出一副情聖的樣子。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小貓小狗,你什麼時候尊重過她考慮過她的感受?
「你等她,又與她有什麼關係?你給過她承諾嗎?是她讓你等的嗎?」
宋堯惱羞成怒,走過來要推搡陳淵:「你閉嘴!你又是她什麼人?」
陳淵拉著我閃到一邊。
宋堯沖我喊:「江一念,你自己沒嘴巴嗎?你自己說!」
「好!」
13
我應了下來,看來是得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他才會甘心。
「你想問什麼?」
「你當初為什麼不辭而別?」
「宋堯,當初我跟你告別了,只是你沒當回事。
「我說,ṭù₀我要走了,你說江一念,你玩離家出走這一套很幼稚。」
宋堯的臉色凝固了,囁嚅著:「念念,我當時……對不起!」
「宋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和情緒。
「你憑什麼覺得,我就是這麼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你以及你那幫哥們,什麼時候考慮過我的感受?」
「念念,對不起,你走後,我才知道我錯了!
「這五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念念,我一直以為你想不開,尋死了,我每天都活在愧疚與自責當中。」
我笑了笑:「宋堯,你真的很不了解我,我以前雖然一直很懦弱,但我從來不是個拿生命開玩笑的人。」
我是好不容易才長大的,我還沒見過人生的精彩,怎麼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你看,我現在活得好好的,你也不用自責了。」
我朝他攤了攤手,禮貌地笑了笑:「讓過去的就過去吧。」
「念念,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宋堯指著陳淵問我。
陳淵拉過我的手,我們十指相扣:
「宋先生,我和念念相知相愛,我們是校友,是工作夥伴,是心心相印的愛人,當然她也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我去美國時,孤身一人,離開宋堯,心裡雖然堅定,但是也很迷茫孤獨。
在新的學校結識了陳淵,他告訴我:「江一念你很棒!」
「念念,你好酷!
「你的膚色很健康。」
他從不會攻擊我的容貌,對於我的缺點,也只是鼓勵我,幫我提高和改變。
與陳淵相處,我終於明白,被一個人重視和呵護的感覺。
陳淵給了我滿滿的安全感,我再也不用容貌焦慮,也不再患得患失。
「念念,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朝他點了點頭:「是的,我們計劃明年就結婚。」
宋堯紅了眼眶,震驚又難以接受:
「怎麼可能?你愛了我十年,憑什麼這麼輕易就放下?」
他此時表情,像極了被拋棄被辜負的怨婦。
「宋堯,沒有誰會一直等你,我是人也會累。」
「念念,我愛你。你不是一直想當我女朋友嗎?我現在答應你,你別鬧了好不好?
「這幾年,我真的好想你!」
陳淵拉著我起身:「宋總,抱歉,我們還有個客戶見面會,我和念念先失陪了。」
「念念,你不許走!」
宋堯抓住我另一隻手,我被陳淵和宋堯兩人拉扯著。
「宋堯,不要再糾纏,也不要再說什麼你愛我,我嫌噁心!
「你不知道跟多少女人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千萬不要再對我說,這三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真的又髒又廉價!」
我本來也不想說這麼重的話,但是在聽到他的表白時,我感覺非常噁心,生理性地排斥。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我寧願他從來不愛我。
宋堯聽完我的話,面色慘白地待在那裡。
14
宋堯也沒再來糾纏我。
看到他,我只會想起自己卑微的過去。
曾經我把他當成救命稻草,後來才發現,我們能依靠的,始終只有自己。
我只希望,我和他,就像陌生人一般相處,或者我大度些,點頭之交也行。
陳淵說國內市場好,想在這開分公司。
我和陳淵國內國外兩地來回跑,國內業務開展起來後,免不了要和濱城各大企業家打交道,也遇到過宋堯數次。
每次他只是淡淡地朝我們點點頭,我們真的成了點頭之交。
放到五年前,我根本不敢想像我和宋堯竟然會變成這樣陌生。
後來有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奶奶病重住院,想見我。
他來濱城後,將奶奶也接到這裡了。
宋堯和他奶奶感情很深,他奶奶心地善良,對我很好。
我小時候,她可憐我吃不上飯,經常讓我去她家吃飯,我也是這樣才和宋堯熟悉起來的。
她想見我,我不能不去。
奶奶見到我時,灰敗的臉色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采,她說話很是吃力:
「念念,你……還在生阿堯的氣?」
我流著眼淚,搖搖頭:
「奶奶,您別說了,您先休息。」
她抓過我的手,嘆了口氣:
「你生氣,連奶奶都不來看了。
「再不說,恐怕沒機會了。
「都是阿堯不好。」
…..
奶奶斷斷續續地說著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緊緊地抓著我手:
「不要……生……阿堯的氣。」
我已經放下,只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奶奶,我不生他的氣了。」
我一下淚崩,奶奶和宋堯是我黑暗童年的光,沒有奶奶,我恐怕早就餓死了。
其實我也有點後悔,當初去國外之前,就應該回去看看奶奶的。
但因為心裡憋著一股氣,想與宋堯徹底劃清界限。所以沒有回去看她。
奶奶還是走了,送走奶奶那天,宋堯蹲在奶奶的墓碑前,神色落寞,整個人頹廢又憂傷。
他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不羈少年了。
我和陳淵跟他辭行,國內的分公司運營已進入正軌,以後我可能很少長時間回來居住了。
宋堯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力氣,抬起頭望著我,低聲呢喃:
「你們都離我而去了。
「你們都不要我了嗎?」
我嘆了一口氣:「宋堯,你還年輕,好好保重。」
他沒回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寂了片刻,陳淵開口:「那我們回去了。」
陳淵拉著我,往出口走去。
「念念,你一定要幸福!」
身後傳來宋堯的聲音,我沒有回頭,我會幸福的。
15 番外(宋堯視角)
我和江一念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是鄰居。
她沒有媽媽,只有一個愛喝酒、喝醉了就打她的爸爸。
聽說她媽媽是被她爸爸打跑了,反正也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小時候她永遠髒兮兮的,流著鼻涕。
我奶奶可憐她,經常把她拉到家裡來吃飯。
她會跟在我身後叫我哥哥,跟著我出去玩跟著我去上學。
我當時非常嫌棄,但她總是不聲不響地跟在我屁股後面。
本來她比我小兩歲,沒到上學年紀,但她天天跟在我身後,趕都趕不走,老師只得同意她的入學。
奶奶開玩笑說,要把她娶進來給我當媳婦,我又羞又惱。
誰要娶她當媳婦。
「你還嫌棄額,念念多乖巧,人家還不願意嫁你呢!」
其實我和她的家庭有點像。
我爸媽都在南方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十歲那年過年,我爸媽回來之後,媽媽紅著眼睛告訴我,爸爸在外面養了狐狸精,她和我爸離婚了。叫我以後不要找她。
我們都有不完整的原生家庭,不過我還是比她幸運很多,至少我有奶奶,爸爸會給我們寄很多錢。
奶奶對我有點溺愛,給我很多零花錢,我經常拿著錢帶著一群小夥伴吃喝玩遊戲。
江一念每次不聲不響跟在後面:「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