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多疑的。
程叔叔聽了我的話,理所應當地認為一直跟著他的人,是我爸。
那時候,正好有人按門鈴。
一個荒郊野外的別墅,怎麼會有人突然來訪。
程叔叔理所應當認為是我爸一直跟蹤他,察覺到他對我不利,過來救我了。
按門鈴的,或許是我爸,或許是警察。
浴缸里全是血,我渾身是傷。
他有幾張嘴也說不清。
他不敢賭一時僥倖。
當初的事情只要揭發,他的人生就徹底毀了。
程叔叔做賊心虛,跳窗跑了。
唯一能證明我爸是否死亡的人,只有當初在醫院照顧我爸的王姨。
他開始找王姨。
王姨一直以為程琛要殺她滅口,所以早早辭職跑了,電話也換了。
程琛自然不會知道王姨是怎麼想的。
他只會覺得,我的話是真的。
不然王姨拿著高薪工作,為什麼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一定是心虛當初因為心軟放過了溫隨林,這會兒事情揭發,害怕他報復,所以逃命去了。
程琛股東大會都沒敢露面,私下裡瘋了似的查王姨和我爸的消息。
他越找,王姨越怕。
王姨早就打電話求助,家附近有警察埋伏,程琛一露面,就把人按住了。
過去的一切,如今都被查得徹徹底底。
程琛把我媽關在別墅里,假意說給我爸錢,讓我爸接受治療,等人好了就放我媽離開。
然而實際上,他卻一分錢也沒有給醫院,還告訴醫院放棄治療了。
我爸臨死那天,還在醫院病床上,給我和我媽織著紅圍巾。
瘦骨嶙峋,也依舊帶著笑。
「明年就是然兒和言言的本命年,織條紅圍巾送給她們。
「我手已經不太利索,從冬至織到除夕,怎麼著也完工了。」
我爸盼著除夕,和我們一家團圓。
他織完了我那條小小的,織我媽那條大的。
還不等完工,王姨就在夜晚,拔掉了他的氧氣罩。
程琛給了王姨一百萬的酬勞。
我媽知道我爸去世的時候,以為我爸知道了她的事,為了不拖累她,自己結束了生命。
她趁著程琛不在家,一個人從樓上,一躍而下。
王姨說起自己被跟蹤的時候,我坦然承認。
「我是擔心你,聽說那條路上不安全,所以我跟在你身後,想保護你罷了。」
程琛被跟蹤的事,程夫人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誰知道你外面養了多少女人,那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找私家偵探跟著你,有問題嗎?」
程琛看程夫人的眼神兇狠異常,恨不得把人活撕了。
我和程夫人離開警局的時候,王姨叫住了我。
王姨看著我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失望。
「我對你那麼好,你卻一直懷疑我?」
程琛還活著,我自然是無罪釋放。
我回眸看著王姨,嘲弄一笑。
「你只是想用微不足道的補償,去掩蓋你殺了我父親的罪惡,何來好與不好這一說。
「王芝,你活該。」
程瑾早就已經開車在監獄外面等著我和程夫人。
時隔十二年,程夫人終於朝我露出笑。
「言言,我們回家。」
番外:程夫人
我從沒告訴過溫言,我和她媽媽曲然是最好的朋友。
我沒能保護好曲然。
大學那年,程琛瘋了似的追求曲然。
程琛是程家獨子,家財萬貫,然而怎麼砸錢,曲然都不為所動。
曲然那時候已經有男朋友了,叫溫隨林。
一畢業,他們就結婚了,生了個很可愛的女兒,叫溫言。
我因為家族聯姻,嫁給了程琛。
溫隨林得了胃癌, 要用錢治病的時候,我想賣掉首飾換錢給曲然。
然而, 被程琛發現了。
程琛花言巧語騙我,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樣拿錢,曲然也會收得不安心。
我想著說得有道理, 於是就傻乎乎地把曲然帶回了家。
我還看見了她的女兒。
和曲然長得一模一樣, 肉乎乎的, 有些拘謹。
我第一眼看見,就滿心喜歡。
然而沒過多久,曲然不見了。
我感覺天都好像塌了。
溫言抱著我的腿, 小聲啜泣著問我:
「阿姨,他們都是在騙我對不對?言言的媽媽才不是壞女人。」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動手打了她。
我想要這樣讓她對我心有怨恨, 然後徹底離開,以後見到程家的人都躲得遠遠的。
可溫言像是狗皮膏藥一樣, 死死賴在程家不走。
曲然去世過後,程琛經常回家,會給溫言帶禮物。
他看溫言的眼神,我明白。
那是在透過溫言, 找曲然的影子。
我怕極了,只好讓溫言避免和程琛碰面。
程瑾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
我知道, 他很喜歡溫言。
但他和我一樣, 並不希望溫言對程家有好感。
他以捉弄的名義, 把溫言帶在身邊。
程琛回來那晚, 給溫言帶了禮物。
程瑾一眼就看出來禮物有問題, 趁著半夜過去溫言房間, 見到玩偶被塞進了衣櫃里才算安心。
程琛察覺到異樣之後,肯定會過來查看。
他所以他等到程琛過來。
他順勢把程琛帶上樓,隨後過來找我。
他開門見山地對我說:
「媽, 恐怕護不住溫言了。」
程琛已經打算開始行動了。
我趕忙決定明天一早就把溫言趕出去。
用我的照片怎麼安慰自己?
「「「」然而,溫言看透了我的偽裝。
「阿姨, 你其實心裡一點也不討厭我, 對吧?」
那一刻,我心都咯噔一下。
我張口就想要反駁。
可是溫言的眼神, 讓我說不出來斥責的話。
這十幾年,她已經吃盡了苦。
溫言對我說:「拜託你,幫我一個小忙。」
我無法拒絕她。
溫言被程琛帶去了他一直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一處房產。
溫言故意在那裡把動靜鬧成那樣, 就是想讓那棟房子被徹查。
我擔心她會有危險, 特意找了個和溫隨林很像的人去按門鈴。
一切都不出溫言所料。
程琛甚至沒敢過來開門, 就急匆匆跑了。
他一跑,我就報警說程琛失蹤,疑似有生命危險。
十幾年的真相浮出水面, 王姨和程琛入獄之後, 溫言也變得越發愛笑。
程瑾總是陪在她身邊。
我也不再對溫言用以前那些規矩。
家裡保姆都說,我和程瑾像轉性了似的。
我笑而不語。
我們不是轉性了
我們只是不用再壓抑自己了。
溫言睡下後,我和程瑾開車去了她父母的墳前。
我撫摸著曲然的墓碑, 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阿然,我們會照顧好言言一輩子。
「這句話,我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