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裴玉被嚴岳帶著去坐了跳樓機。
她的恐高其實很嚴重,可她還是坐了上去。
一開始我以為裴玉是因為家族才會如此忍辱負重。
可後來我想想啊,裴玉是那麼高傲又厲害的一個人,她要是真不想去做,嚴岳真的能逼著她去嗎?
無非是她喜歡嚴岳,順著嚴岳的意思罷了。
從跳樓機下來後,裴玉臉色蒼白地坐在路邊的椅子上。
大概是覺得無趣了,嚴岳丟下她一個人去玩了。
我得了空,趁機過去遞給裴玉一個氣球,然後不斷蹩腳地扮丑來逗裴玉笑。
可裴玉一直沒有笑。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在扮丑。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裴玉認出了我。
後來嚴岳過來叫她了。
裴玉起身離開時和我說了一聲謝謝。
我看著她走到嚴岳的身邊,而手上捏著的氣球也被她隨意地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對於不在意的人,裴玉向來都是這麼冷情。
「不是這樣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此時的解釋也過於蒼白無力,所以裴玉很快抿著唇,絕望而又無助地看著我。
於是我又對她說:「裴玉,我其實記得所有。」
裴玉的咳嗽又嚴重了。
一聲一聲疼得她忍不住弓起向來挺拔的脊背,抬手捂住自己發紅的眼眶:「阿明,你不要再開玩笑了。」
這是裴玉第二次對我說「你不要開玩笑」。
可我從來都不會對裴玉開玩笑。
所以我對著裴玉,一字一句:「裴玉,其實你真的很愛嚴岳啊。」
愛到我連續攻略六次都失敗了。
「我看清楚這個真相了,所以我要放棄你了,不可以嗎?」
17.
裴玉的那一句「不行」堵在唇邊,吐不出也咽不下。
明明夏天的夜晚並不冷,可她依舊在發著顫。
最後她沉默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小心翼翼地雙手托著遞到我面前。
她說:「你說過,我可以用這個東西來許一個願望的。」
我瞥了一眼。
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裡面靜靜地躺著一隻不知道沉眠了多久的蟬。
在第六次攻略的時候,我終於有機會和裴玉一塊出去旅行。
我們去了一片原始森林。
在那片森林裡,我偶然間發現了一塊藏著一隻蟬的琥珀。
我告訴她:「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塊琥珀對於這隻蟬來說是一個無法擺脫的囚牢。但是蟬在地面上的生命只有八十多天,所以我又可以說,它讓這隻蟬獲得了某種意義上的新生。」
「裴玉,你以後可以拿著它來和我換取一個願望。」
那個時候,我知道裴玉會是我的囚牢。
但我更希望我能從她身上獲得新生。
所以我把那塊琥珀送給了裴玉。
只不過後來那塊琥珀出現在了嚴岳的手上,被他隨意把玩,然後隨意丟棄。
這次也不知裴玉是從哪裡找來的,無論是琥珀的形狀還是裡面的那隻蟬,都像極了我之前送她的那塊。
可無論再怎麼像,都不會是我送出去的那塊琥珀。
裴玉也知道。
所以她托著那塊琥珀的手顫抖著,最後搶在我說話之前迅速把話說完:
「我只有一個願望。」
「你可以隨意利用我。」
「哪怕是……利用我,讓賀瑜靈喜歡上你,也沒有關係。」
裴玉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哽咽。
那句話似乎用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渾身在顫抖,裴玉赤紅著眼眶,幾欲崩潰地乞求著我:「求你了……」
於是我沉默地低頭看著裴玉手上的琥珀。
我拿起了這塊琥珀。
我看到裴玉眼底的光亮似乎又一點一點地被點燃。
「可是裴玉啊,」我嘆了口氣,「那本來就只是一個謊言而已。」
無論是我去接近裴玉,還是我和裴玉說,她可以拿著這塊琥珀來許願——
這些,都不過只是一個謊言而已。
一個能讓我回家的謊言。
「更何況,你也並沒有可以讓我利用的地方。」
我把那塊琥珀扔進了水池裡。
我看到裴玉瘋了一般地衝進去要找回來,一如當年的那個夜晚。
只不過對象從嚴岳變成了我而已。
「你騙她。」系統突然開口,「你沒有扔掉那塊石頭。」
我笑了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在我扔出去的那一刻,我讓系統換掉了那塊琥珀。
「那不是騙她,」我告訴系統,「與其讓她繼續懷有希望,不如徹底斷了我們之間或許可能存在的聯繫。」
系統沉默了許久,最後說:「你變了。」
它頓了下,又開口:「其實如果按照裴玉現在的行為判斷,你第六次攻略是成功了的。」
「你說得對,不清除她上一世的記憶是對她更大的懲罰。」
「不是上一世,」我笑著糾正系統,「她有著六次攻略所有的記憶。」
所以裴玉才會在我說出小丑的時候,反應那麼大。
系統沒有再吭聲。
18.
大概是為了能夠儘快出院當我的人體模特,賀瑜靈真的很努力在養傷,以及——
養身體。
她原本是要在畫室陪我一整天,結果中途有事得先去處理。
離開前,小姑娘瞪著我:「你不准臨時換模特!更不准去找裴玉!」
賀瑜靈對裴玉有著很大的敵意。
而這種敵意,更大程度上是因為我。
可明明,這一次我和賀瑜靈才認識了沒多久。
握著畫筆的手頓了下,我朝著她笑了笑,點頭應道:「好。」
賀瑜靈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但很快,畫室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嚴岳。
19.
這是在第七次攻略中,我和嚴岳第一次嚴格意義上的見面。
我了解裴玉,所以我也了解嚴岳。
嚴家這位大少爺的偽善技術不輸裴玉。
沒有人知道他私下裡是如何欺辱其他同學,因為這些事都有他父母和裴玉幫著解決。
「裴玉就是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我?」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的臉。
直到目光落到我還沒收起的畫上時,嚴岳瞳孔猛地一縮,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嫉妒。
但他很快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冷笑:「也不過如此。」
我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地收拾著工具。
「裴玉一直是我身邊最聽話的一條狗。」嚴岳也沒生氣,繼續說了下去,「但是這條狗,最近因為另外一個人對我露出了爪牙。」
他頓了頓,又古怪地笑了起來。
「你說,我要怎麼處理這條狗,以及……那個盜狗賊?」
我拉上拉鏈,抬頭平靜地看著他:「既然不聽話的話,那就拔了它的牙齒,斷了它的爪子,把它馴到聽話不就好了嗎?」
「我也這麼想。」嚴岳愉悅地眯起眼,他舔了舔唇,看著我的目光蠢蠢欲動,「那你說,我又該怎麼對付那個盜狗賊呢?」
我輕笑了聲,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畫室門口的那道人影上。
「也許,嚴大少爺會被狗咬了也說不準。」
嚴岳臉色大變。
他脾氣本來就不好,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就想過來踹了我的畫架。
卻在半路被攔下。
是裴玉。
幾天沒見,她消瘦了很多,甚至身上還多了很多傷口。
裴玉半分目光都沒落在我身上。
她只是看著嚴岳,嗓音平和:「你不是要去準備比賽?」
「哦對了,還有比賽。」嚴岳挑眉看向我,「聽說你也要去參加那個比賽?」
「雖然你們都是陪跑,不過我得承認,你的確有些實力。」他扯起一抹冷笑,語氣高傲:「但也只是有些而已。」
還未等我開口,就有一道嬌喝響起:
「哪來的狗偷喝了醋,亂叫的時候這酸味兒隔著老遠老娘都能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