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確認娘娘真的不喜歡皇上了啊。」
「不喜歡,真的不喜歡了。」我咬了口肉嘆氣,「快別提他,晦氣死了。」
「好嘞!」阿麗放下肉串在我身邊蹲下,「那娘娘覺得顧副將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揮了揮手ẗũ₍,「男人都是狗,靠不住的。」
顧裴是很好,但再好的男人也會變,我總不能剛從一個火坑出來又往另一個火坑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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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又下雪了,蕭瑟之意幾乎覆蓋整個長秋宮。
小雀一臉焦急地進來:「娘娘不好了,前朝有人指控將軍通敵叛國,大理寺在將軍府搜出大量書信,大將軍和夫人都被關入天牢了!」
「不可能!」我猛地從榻上起來,取過狐皮斗篷火急火燎地往外走,「我爹不可能通敵叛國!」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有人栽贓陷害,草原聯軍已瓦解,五國臣服,少說百年不會再有戰亂。
我爹通敵叛國圖什麼?
我能想到的事,江佑也能,可他還是抄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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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想攔我,被一腳踹開。
雪又開始落了,萬物蕭條,枯葉刮過宮牆沙沙迴響。
我等不及通報闖進養心殿,就見陸柔跪坐在桌前磨墨,一臉妖妃模樣:「皇后娘娘這般,未免也太不把皇上看在眼裡了吧?」
我沒心思理她:「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陸柔還想再說什麼,被江佑軟言溫語哄去了偏殿。
「阿語,你來了。」
江佑直起身,動作帶的火舌搖曳,他嘴角微抿,「阿語,大將軍和夫人的命要不要,全在你。」
江佑的確不會強迫我,改威脅了。
我冷笑:「我爹如何世人自有判斷,你如此作為也不怕天下笑話!」
江佑絲毫不怕:「世人所想與我何干,朕是皇上,是九五至尊,朕說祝清有罪便是有罪。何況證據確鑿,何人敢質疑?」
此時此刻,江佑終於脫下面具,眼底的寒意猶如寒山冷月,「阿語,是你逼我至此。」
「我逼你什麼了?」眼前的江佑過於陌生,我想我可能也差不多吧。
「江佑,你說高處不勝寒,怕自己成為皇帝身邊再無一人可說話,希望我一直陪著你。我做到了,你呢?」
「你說每年燈會要把城中最高處的花燈取來送我,盼年年歲歲和我一起。那盞燈,你今年又送給了誰?」
「你問我為什麼容不下他人,因為從前我喜歡你,一想到你和別人親密,便難受得胸口發悶。你在意過我的感受嗎?」
「江佑。」我一步步向前,「不是我逼你,是你一直在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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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佑又又又把我禁足了,不過這回是來真的,侍衛里三層外層,將長秋宮圍了個水泄不通。
阿麗進來時,我震驚的眼睛都快掉了,「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練隱身術了?」
阿麗一反常態,無比嚴肅地問我,「娘娘,你想出宮嗎?」
我不好意思不跟著嚴肅:「自然是想的,可我爹和娘...」
阿麗:「有娘娘這句話就夠了。娘娘放心,大將軍和夫人不會有事,這幾日您無須憂心,時機到了,我便來接娘娘。」
我裝模作樣地點頭,心想,好刺激啊,怎麼身邊的人看上去都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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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麗沒叫我等太久,三日後長秋宮起火。
皇后祝今語連同婢女小雀命喪火海。
江佑沖宮人發脾氣時,我已經坐在出城的馬車上了。
顧裴寒玉般骨節分明的手揮著馬鞭,說:「阿語這般愁眉苦臉,是不願和我去邊關嗎?也是,邊關如此艱苦……」
我:「……」怎麼從前沒發現顧裴有做綠茶的潛質。
顧裴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我的視線卻一直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這玉為何會在你這?」
顧裴垂眸,看上去有些傷心:「阿語當真不記得那日在山匪手中救下的人是誰麼?」
我:「……」對不起,真的不記得了。
但顧裴一臉我若不好好回答便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咽了咽口水,艱難道:「不會是你吧?」
顧裴眼睛亮了,「阿語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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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我和顧裴的緣分開始的這麼早啊。
可惜我什麼都沒想起來,只能迅速轉移話題Ṱů²,「那阿麗呢?為什麼會帶著玉佩進宮,還謊稱被我救下?」
顧裴眼神閃爍:「……是我安排的,阿麗其實是我在南嶽國的細作。」
我:「……」
論身邊每個人都擁有無數種身份是怎樣的體驗。
顧裴說,其實阿麗性子單純不適合當細作,但她母妃被八哥凌辱至死時,眼睛裡的仇恨和堅毅是南嶽國所有皇室都沒有的。
後來南嶽臣服,阿麗見識了我爹的勇猛,又想報答我爹,什麼做牛做馬,為奴為婢都出來了。
我爹嚇得不行,生怕我娘知道,讓顧裴幫他想辦法,顧裴邊把人塞進了宮,他怕我不信阿麗,又給了玉佩編了這番說辭。
我不贊同:「人小姑娘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怎麼又給推進另一個火坑了,宮裡這麼多人,哪裡需要她照顧。」
顧裴笑:「可是我想知道阿語過得好不好。」
我發現每次顧裴垂下頭,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時,我就心軟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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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離開京城後,顧裴才告訴我,那火其實不是他安排的。
是陸柔。
江佑為了我瘋魔至此,陸柔一時心急,走了最下策。
但江佑那人我清楚,他對陸柔動了真心,冷淡幾天就會和好。
而爹娘聽聞我的死訊,更是心灰意冷想要自戕。
雖說是做給江佑看得,也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江佑終於清醒,放了他們,張貼皇榜推替罪羊背鍋。
我爹娘也趁機離開京城,遊山玩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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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那日,我和顧裴抵達錦城,他帶我去了一處小院,布置的和長秋宮有幾分相似。
我愣住:「……倒也不必如此,那地方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顧裴但笑不語,領著我直奔竹林後,「那這個呢?阿語可留戀?」
竹林後,小房子前站了四個人,光頭李師傅、小鬍子胡師傅還有胖子馬師傅。
阿麗一身異域裝扮,「娘娘!」在顧裴冰冷的視線中又立馬改口,「夫人!」
我興奮地都忘了糾正那聲夫人:「阿麗!還有小廚房!顧裴你怎麼把他們都帶來了!」
顧裴笑著看我,「只要阿語想要,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會給阿語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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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我還是和顧裴在一起了,他這人可比江佑會多了,單是一句無父無母,絕不納妾就令人心動。
但讓我願意答應和他試試還是因為他看我的眼神,透著清澈的愚蠢。
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將軍到我面前就成了一隻粘人小狗,誰頂得住啊。
且顧裴當真說到做到,便是和賣魚大娘多說幾句都要向我報備。
我娘笑他比我爹還粑耳朵。
我懷孕那年,京城傳了消息來,淑妃把這一年的八卦寫了本小說。
陸柔還是沒能成為皇后,江佑說那位置永遠都是我的,誰也不能取代。
顧裴和我一起看到這時,小心翼翼的。
我丟下書抱住他:「不看了不看了,京城的故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顧裴也抱住我,「阿語,我真的好喜歡你。」
番外 1
其實救下顧裴的事我已不太記得,但在他日日夜夜的念叨中,總算想起一些。
那日去剿匪的其實是我爹。
我只是撿了便宜,趁山匪注意力在前線時,找到關押人質的地方,放了他們出來。
那時顧裴小小年紀已有讓天地失色之意,所以我格外關照他,親自扶的。
可顧裴餓Ŧŭ₃久了,怎麼也站不起來。
昏昏沉沉抱著我哭:「姑娘,你還是走吧,我可能要死了,不能連累你。」
我拉扯著他不肯放手:「瞎說什麼,就是餓久了沒力氣,我來都來了怎麼可能把你丟下。」
後院空無一人,我拉著顧裴,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就爬起來,再摔再爬。
走到我爹跟前時,兩個人都髒得不像話,一身傷。
他一手一個抱起來,笑得看不見眼:「哈哈哈,閨女有出息啊,都能救人了。」
回程路上,顧裴和我一輛馬車,他喝了點米湯不肯睡,強撐著非要和我說話。
我也累了不想搭理他,解下腰間玉佩丟過去:「沒事,我跑不掉,等修養好了帶著玉佩來找我玩就行。」
但後來顧裴沒來過。
我問顧裴為什麼,他說:「其實第二日我便來了,看到你和江佑在亭子裡下棋,態度親昵,便知自己不可能了。」
我撇嘴:「那你也沒多喜歡我嘛,都不爭取一下。」
顧裴在我額間落下一吻:「我知曉你那時很喜歡江佑,阿語,我不願你為難。但若早知他會如此負你,便是皇上,這親我也會搶的。」
番外 2
長秋宮起火時,江佑正在給陸柔的孩子選名字,他推開陸柔踉踉蹌蹌跑出大殿,心臟像被人緊緊抓住了一般。
他喜歡祝今語喜歡了十八年,便是納了滿宮妃子,最愛的也只有她。
他一直以為他們還有可能,以為時間長了,她會明白帝王的無奈。
德妃和淑妃也來了,冷漠地望著他,「皇上既已有了陸柔,還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
「我沒有裝!」江佑吼叫著,紅了眼,「是你們,是你們害得阿語與朕離心。」
「原來皇上也知道啊。」德妃冷笑一聲,「可皇上明明不來找我們便好了。」
是啊,江佑知道,他一直知道祝今語介意的是什麼。
江佑轉頭看著陸柔和祝今語三分相似的眼睛,掐著她的下巴說,「你不是阿語!阿語才不會這般懦弱的哭!」
江佑在長秋宮枯坐了一夜,任小德子和陸柔如何勸都不肯走,天邊蒙蒙亮時,他才起身準備早朝。
臨走前,江佑說:「阿語,你先睡,朕下了早朝再來看你。」
江佑每天都要在長秋宮門前站著,直到陸柔生產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陸柔這胎還是女兒,江佑給她起名江語,望著小小的嬰兒,他終於笑了,「阿語,阿語。」
笑著笑著,江佑又抱著孩子痛苦地蹲下來。
那天后,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軌,江佑每日不是處理政務就是和陸柔照顧江語。
陸柔不喜歡江語這個名字,卻不敢拒絕,生產那日江佑大哭了一場,第二日,見過他哭的宮人便全死了。
江佑還有些瘋瘋癲癲,總看著她喊阿語,有時候會高興地給她畫眉,有時候又會因為一點小事甩開她,說她不像阿語,讓她滾。
陸柔被折磨得想逃時,江佑知道了長秋宮起火的原因。
他提著一把寒劍踏步而來,「是你害死了我的阿語。」
「我……」陸柔還未將話說完,擋在前面婢女的腦袋便掉了,鮮血汩汩而出。
血腥味令人作嘔,陸柔嚇得僵在原地,「江佑...江佑,不是這樣的, 你聽我解釋。」
「好, 你解釋。」劍尖挑起陸柔的下巴, 江佑沉默著往前送了三分。
脖子上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意,屋內江語像是感應到什麼, 哇哇哭了起來。
陸柔終於受不了了,仰起脖子,「江佑你以為自己又是什麼好東西嗎?火是我放的,可讓她心死的是你!你這樣的我見多了, 自以為深情, 還不是上了別的女人的床!德妃說的沒錯, 裝深情給誰看,最先食言的不是你嗎!」
哐當一聲, 江佑鬆手丟了劍,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陸柔, 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對, 是我, 是我...」
番外 3
又是一年冬天, 淑妃捧著話本子拜訪了德妃,祝今語剛從錦城郵了些羊肉回來, 她們商量著煲羊肉湯喝。
「姐姐你看我這段寫得怎麼樣?」淑妃遞過話本子,吃了塊薑糖。
這也是祝今語郵過來的,這一年她三天兩頭往京城送東西,淑妃從年前到țú₍現在,胖了快有十斤。
「我看看。」德妃翻過一頁,「陸柔洗了三桶小公主的衣物後, 宮女又送來三桶尿布,可憐她寒冬臘月還要用冰水漿洗衣物...」
「可憐什麼?」德妃合上本子,「洗她自己女兒的東西有什麼可憐的?」
陸柔被褫奪封號, 貶去了浣衣局, 如今在那邊也洗了一年衣服了。
到底是江語的生母, 又和祝今語有幾分相似,管事嬤嬤不敢做得太過, 只把江語的衣服給了她。
可是小孩最是多動,一天便能換下好些衣物,還有各種尿布, 陸柔是一天都沒閒過。
羊肉湯已經燉好了,淑妃盛了一碗,「那便按姐姐的意思改吧。」
兩人喝過湯, 又帶了好些東西在後宮串門,祝今語走後,江佑也不來了, 許多位份較低的嬪妃雖不會被苛待,但想好好過冬還是難。
後位懸空,全靠德妃和淑妃管著。
沿著城牆走了一圈, 經過早已修葺一新的長秋宮時, 兩人看見了裡面喝得酩汀大醉的江佑。
淑妃嘆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就是活該!」德妃啐了一口, 「這火起得好啊,都燒光,什麼也不給狗皇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