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來人稟報,說是醉春樓的小廝和老鴇從刑部大牢失蹤了。
周煦冷冷道:「蘇大人到底是不適合做官,連個小小的人犯都能弄丟。」
蘇遇冷笑,厲聲道:「帶人犯周宣巍上殿!」
周丞相和周煦對視一眼,兩人皺眉,皆是不可置信。
周宣巍囚服鐐銬,跪地喊萬歲。
周煦咬牙,「周宣巍,你說,大理寺的人是不是對你動用私刑威逼利誘了!」
這是赤裸裸的暗示,可是聽在周宣巍的耳朵里就成了威脅。
「三皇子對臣禮遇有加,不曾動用私刑!」周宣巍疾言厲色,「陛下,宋大人的死是周丞相當晚命周煦送信給宋大人,約宋大人來醉春樓一聚,商談剿匪……」
「周宣巍!」周丞相氣得白鬍子發顫。
陛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還等什麼!抓起來,給我好好地審!大理寺和刑部全力通緝醉春樓的老鴇和小廝,嚴查醉春樓的所有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陛下!」周丞相跪地大喊。
三皇子送上最後一擊,「陛下,這些是周家父子寫給上京商戶的信件,只要他們願意捐款,周家保他們的孩子入軍營或是朝廷,這上面是周丞相和周大人的官印。」
「放肆!你們都放肆!」陛下操起手邊的杯盞,盛怒地砸了下去。
宋清和的案子,只是一個導火索,周氏父子進了牢里不足三個時辰,各種雪花一般的彈劾便都到了皇上跟前。
陛下這是鐵了心要收拾周家,朝堂上官員自然是聞風而動。
往日的周氏一黨為了自保皆開始攀咬周氏父子,只恨不能趕緊撇清關係。
三皇子如沐春風,心情少見地暢快起來,「誰能想到,昨日這些人還是周家最忠誠的狗。」
「上有所惡,下必從之,朝廷只有一片天,那就是天子。」我淡淡道。
15
周家父子最後的罪狀竟羅列了一百五十條之多,陛下下令即日行絞刑。
行刑的前一晚,我捧著宋清和的牌位到了牢里。
周家三人關在一起,如今的周宣巍已經回過神來, 知道上次牢頭的刺殺不過是我的詭計。
他扒拉著欄杆,狠狠地瞪著我,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沈玉清!我做鬼也要日日纏著你!要你不得好死!」
我不屑地笑了,「做人的時候你都如此蠢笨, 做鬼難道你還能聰明不成?」
我望著靠在牆角奄奄一息的老者,「你殺害宋清和那日,可有想過有今日。」
周相慢慢睜開渾濁的眼,笑了, 「只怪我祖上沒積德, 生了他這個蠢貨, 也怪下面人手腳不幹凈,忘了你這隻螻蟻了,卑賤的螻蟻啊。」
「螻蟻尚有縛天力,周丞相, 你官居高位多年,手上不知有多少鮮血, 應當也見過絞刑的施行,三千六百刀, 不知道您老可能受著。」
他眼角艱難地抽了抽, 我捧著宋清和的牌位, 笑著一步一步走出昏暗的過道,「原來, 你也會怕?不過爾爾罷了。」
刑部大堂的院子裡種了一株葳蕤繁茂的梨樹,我捧著宋清和的牌位坐在台階上, 夜風拂過,雪白的梨花在空中搖曳盤旋飛舞。
皎潔的月光下,我瞧見紅衣官袍的宋清和,立在樹下, 誦讀著聖人詩篇。
他回頭,含笑望著我,「玉娘,你過來。」
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隻白玉鐫刻著梨花紋樣的玉簪,插在我的髮髻上。
我給兄長寫信,讓他將宋清和的棺槨領回來。
「(可」我忍不住流淚。
可是宋清和,對不起啊, 為了給你翻案, 我耍了你往日最瞧不上的腌臢手段。
我也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受了好多傷。
宋清和, 那些傷口好疼,可我一想起你,它們就不疼了。
因為心裡疼,身上就不疼了。
宋清和, 你別不要我, 別生我的氣好不好啊。
我以後都乖乖的,聽你的話,堂堂正正,再也不耍小手段了。
宋清和, 你今晚會來我的夢裡嗎?哪怕是凶我,也可以。
可宋清和,你為什麼一次也不來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