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囁嚅道:
「我,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我只是忘了而已,忽然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整個人都懵了。」
「我根本沒想那麼多……」
「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這麼想我,明明我沒有這麼想的……」
我厭煩地打斷了她祥林嫂般的自哀自怨:
「因為你做的事情就是會讓人這麼想你。」
「從來沒有人針對過你,從來沒有人把你排斥在外」
「是你自己不斷地在自哀自怨,宛若苦情戲女主。」
「你每次都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個不停。」
「怎麼偏偏每次的『只是』都恰好對你有利?」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捨不得葉家的財產。」
「你只是不願意面對,不願意承認罷了。」
「你就是想做出一副無辜純潔的樣子,」
「想要不沾上一點點髒,就得到一切罷了。」
「葉瑤,這種把戲一次就夠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會讓人厭煩。」
客廳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葉父葉母神情不太好,但並沒有出聲打斷我的話。
顯然兩人心裡也早有微詞,只是還想給葉瑤留些薄面罷了。
畢竟他們都是混跡商場多年,熟知人心的老狐狸。
葉瑤那點小女孩的手段放在葉家,確實不夠看。
葉辰慢條斯理地給蝦剝殼,放在我的碗中,似乎對一切都不甚上心的樣子。
但他們的沉默,就已經是對我的所有言行的默認了。
葉瑤如遭雷擊,整張臉血色全無,渾身忍不住地顫抖,站都站不住。
她呆呆地望向葉家人,像是想找人為自己出頭。
然而他們的沉默表明了一切,那沉默徹底擊垮了她。
葉瑤臉上露出一抹悽美絕望的笑。
「原來你們都是這麼想我的,哈哈……」
她再也無法忍受,咬著牙抹凈臉上的淚水後,轉身跌跌撞撞地離開了葉家。
我冷眼望著她離去。
或許她表面上看起來確實無辜,沒有惡意。
這份「無辜」,把她自己都給騙了。
但潛意識所影響的行為是不會騙人的。
葉瑤根本就不像自己所以為的單純,她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話雖如此。
對於葉瑤的去向我自然並不在意,但總還是要顧及葉父葉母的心情。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想讓他們難過。
「爸,媽,我剛剛說的話是不是有點過了……」
葉母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你只是說了實話罷了。」
「葉瑤這孩子,唉,我們礙於曾經的感情,不忍心戳破。」
「你直接說出來了倒也好,她也該長大了。」
「那就讓她這麼離開,以後都不回來了嗎?」
我有些驚訝,素來最是心軟的葉母,居然看開了。
「唉,我這段時間想了想,硬讓她回來,不管對你對她都不是好事。」
「我們家錦衣玉食養了她十幾年,以前給她的那些東西也都沒有追討回來。」
「就算離開了葉家,她也能過得不錯。」
「算起來我們家並不欠她什麼。」
「就這樣吧,人和人間講求一個緣分,既然沒有緣分,何必強求呢?」
葉母臉上露出釋然的神情,葉父葉辰雖然沒有開口,但顯然也很認同她的話。
我心中湧上一股暖流——
「嗯,那以後我們一家人——」
「就我們一家四口,好好過。」
尾聲
葉瑤總算還有點骨氣,在離開葉家後,她沒有再回來過。
她銀行卡里還有葉家給的錢,以後的日子倒也不用發愁。
我則事業家庭兩不誤,上班時勤勤懇懇幹活,下班了就陪著葉父葉母。
雖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但他們投我以木瓜,我便報之以瓊琚。
司衡在知道我成為葉氏集團的下一任繼承人後,果然又貼了上來,三天兩頭求復合。
但在我狠狠搶了他公司好幾筆大單子,搞得他焦頭爛額後,終於不敢再出現在我面前。
一切都步入正軌,蒸蒸日上。
某天夜裡,半夢半醒間,我似乎看見葉寧——真正的葉寧——站在我的床頭,向我鞠躬。
她感謝我替她活出了新的道路,感謝我替她孝敬父母,感謝我圓了她的遺憾。
「你要去投胎了嗎?」
我看著她慢慢變得透明的靈體,心有所感地伸出手,碰了個空。
「是啊。」她臉上帶著笑,「我現在沒有遺憾了,可以乾乾淨淨地轉世了。祝你以後一切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看著她臉上澄澈明凈的笑容,我忍不住伸出手想給她一個擁抱,但只抱到了一團空氣。
葉寧離開了。
但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我還是同樣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也祝你下一生平安順利,再也不要遇到坎坷波折。」
「還有,和任何人爭都是沒有意義的,你就是你,不比任何人差。」
「做好自己,不要自怨自艾,這便足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