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道歉!
見我一臉不解,他才解釋了誤會我的來龍去脈。
這一切還要從他跟喬貞來探病的那天說起。
原來他們離開醫院之後的那個晚上,鍾嘉澤接到了李阿姨的電話,叫他以後不准再帶喬貞去醫院見我,並且讓他別跟喬貞來往。
鍾嘉澤覺得是我跟李阿姨胡說了什麼,非常抵抗這種管束,所以連帶對我的態度也變得惡劣。
「可是,李阿姨怎麼知道你帶喬貞去看我了?」
見我真的一點兒也毫不知情,他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你都不知道你的病房有家屬看護的監控嗎?」
我真不知道!
「那天我媽想看我有沒有把湯帶給你,調了監控出來看,剛好聽到喬貞跟你說的那些話。如果不是昨晚跟我媽吵了幾句,我媽把監控錄屏給我看,我還不知道這件事。」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他誤會我的原因。
「所以你是因為這件事,突然對我生氣,覺得我就是那種人。」
鍾嘉澤臉上歉意更濃,低下了頭,濃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喬貞這個人,其實我一直知道她的為人,故意沒有保持距離只不過為了在我媽面前表達我的反抗,所以......」
想起一個月前的自己,心裡還是很迫切地想跟鍾嘉澤解釋的,但解釋都不知從何說起。
可現在誤會解開了,我卻沒有很開心,頂多是覺得把背上的黑鍋搬開了,鬆了口氣。
「是我誤會了你,還那樣說你,對不起。」
「沒關係。」
當然是有關係了,我這該死的條件反射。
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廳里暖氣開的有些高,感覺胸口悶悶的,不想在這呆了。
正當我不知道怎麼提離開時,恰好遇到了沈莘。
「嗨岑籽,跟你哥喝東西呢!」沈莘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他不是我哥......對了,我們晚上不是還要聚餐嗎?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忙起身拎起包,對鍾嘉澤說:「我先走了。」
沈莘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就這樣去啊?今晚跟攝影社聯誼,很多帥哥哦!」
聯...聯誼?不是聚餐嗎?怎麼變成聯誼?
我無端心虛地看了眼鍾嘉澤,拉著沈莘的手臂就要往咖啡廳外走。
「我媽還想等你回家吃飯呢。」鍾嘉澤叫住我。
「岑籽她哥,回家吃飯隨時能回,聯誼可不是天天有哦!」沈莘調皮說道。
「我不是她哥!!」
「他不是我哥。」
【12】
我本身就有些社恐,參加社團都是沈莘硬拉著我加入的,聯誼這種場合實在不適合我。
出了咖啡廳後,我又想找個藉口推拒,但沈莘不肯,硬是拉著我回宿舍換了身衣服。
繪畫社女生居多,攝影社男生居多,聚在一起也算男女平衡。
沈莘拉著我坐在她旁邊,大方地拍拍我的肩膀:「看中哪個,我幫你拿下!」
我用手肘輕輕推了她一下:「別鬧,差不多咱們就早點回去了。」
我餘光瞄了眼放在不遠處的啤酒,先叫服務員給我拿了杯橙汁,表明我不喝酒。
可是後面玩起遊戲來,懲罰的時候大家都不同意我喝橙汁。
沈莘幫我擋了兩杯之後,第三杯我不好意思再讓她喝,剛拿起酒杯,手中的杯子就被一隻手搶了去。
我抬眼望去,正是坐在我斜對面,攝影社的其中一員,李鎬。
他從我手中搶走酒杯的那一刻,全員起鬨,羞的我臉紅到耳根。
今晚我多少有些倒霉,不過多久我又輸了。
害怕剛剛起鬨的場面再現,我連忙端起酒杯一口悶。
後面再輸的時候,那個李鎬又想搶我杯子,我趕緊一杯下肚。
沈莘無語地湊到我耳邊:「姐妹,你倒是給點別人表現的機會。」
後來大家看我實在喝的有點多,也紛紛讓著我點,可離開餐廳的時候,酒勁也慢慢上來,每一步路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冷風也吹的人有些昏沉。
沈莘托著我半邊身體,但我比她高半個頭,咱倆差點摔到一邊。
這時那個李鎬又走過來,拉了下我胳膊。
「你們回學校是吧,我送你們吧。」
我很不習慣他的接觸,正想抽回手臂,卻有另一隻大手擒住李鎬的手腕,甩到了一邊。
緊接著我整個人被人勾膝抱起,一個公主抱的姿勢。
是鍾嘉澤。
他對沈莘說:「她今晚回家住,你們回學校小心點。」
他有些慍怒的態度,沈莘有些不知所措地應了。
而我愣愣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鍾嘉澤,直到他把我放到副駕駛上,扣好安全帶,才慢慢反應過來。
我掙扎著要解開安全帶,想跟沈莘他們一起回學校。
他摁住了我要解開安全帶的手:「別動。」
我轉過頭,不料鼻尖輕輕擦過他的下巴,我們兩人都嚇了一跳往後縮了一下。
他率先關上車門,走到另一邊上車,發動引擎疾馳而去。
我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又回到了鍾家,在玄關時,他見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打開鞋櫃拿出我之前穿的那雙拖鞋。
「換鞋啊,愣著幹嘛。」
他把車鑰匙丟在玄關柜上,轉身走進了廚房。
我換好了鞋子,站在客廳有些不知所措。
才一個多月沒來,又陌生又熟悉。
鍾嘉澤從廚房裡出來時,手裡端著杯水,見我站在原地發獃,把水塞我手裡,用手指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
「回神了,不能喝還學人喝酒。」
我抿了口杯子裡的水,溫溫的、甜甜的,是蜂蜜水。
鍾嘉澤揪著我肩上的衣服,把我領到沙發上坐下,我小口小口地喝著蜂蜜水,思緒慢慢回籠。
鍾嘉澤看著我把水喝完,打算帶我上樓休息。
「你今晚,怎麼會在那裡?」
走在我面前的身影一頓,然後又繼續往樓上走。
「路過。」
【13】
我住的那間房還是跟我走之前一樣,我還以為鍾嘉澤會迫不及待地把它改回電競房。
鍾嘉澤看了眼一身酒味的我,可這裡已經沒有我的衣物了。
「我媽已經睡了...要不,我給你拿套我的衣服?」
「不用了,我簡單洗漱一下,明天睡醒把床單被罩洗了。」
可能以為我誤會了他的意思,臉上閃過一絲著急,他立刻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這麼睡不舒服。」
...
酒精麻痹了我雜亂的心思,加上一天的疲憊,沾了枕頭就很快睡了過去,一覺睡到天亮。
今天周日,不用趕回學校上課,我把床單被罩拆了下來,拿去洗衣房洗了。
設置好洗衣機出來時,恰好遇到了鍾嘉澤從房間出來。
他聽見洗衣房裡面洗衣機運行的聲音,莫名有些不開心。
「你要回學校了?今天又不用上課,不在家裡吃個飯?」
「李阿姨讓我中午留下吃個飯,吃完我就回去了。」
說完我準備下樓,鍾嘉澤又叫住了我。
「岑籽,你還在生氣嗎?」
我眼眸低垂,看著地面,突然想起那天在這走廊聽到鍾嘉澤和周啟威說的話,眼睛竟又有些發酸。
見我不回答,他從背後繞到我面前,看到我發紅的眼眶時有些不知所措。
「我...你別哭啊。」
「鍾嘉澤。」我躊躇了好一會,忍不住告訴他。
「其實那天,我聽見你跟周啟威說的話了。」眼淚最終掉了出來,一顆一顆地砸在地面。
我抹了把眼淚,「你別誤會,我也不是故意偷聽的。」
他沒想到會被我撞破,有些慌亂和難堪。
「那個時候...還在誤會你。」他解釋道。
「岑籽,真的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先入為主了,一直誤解你,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
我嗯了一聲,都說開之後,突然覺得一身輕鬆了。
我對他笑了笑,「下樓吃早餐吧。」
我繞過他下樓,快到樓下才聽到他跟著下來的聲音。
李阿姨見我回來了很開心,一邊嘮叨我昨晚喝了酒,一邊給我舀了碗粥。
「這個粥養胃,喝了酒要喝點這個粥。」
「幸好昨晚阿澤遇到你呀,你說你們一群大學生喝酒到那麼晚,多危險啊,下次可千萬不能這樣了。」
李阿姨坐在我對面,一邊給我夾小菜一邊不停叮囑,我捧著滿滿的一碗,糯糯地跟李阿姨撒嬌,說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李阿姨一直很吃我這套,坐在李阿姨旁邊的鍾嘉澤倒是盯著我出神。
我注意到他的視線,朝他看去,他的眼神才像落荒而逃一樣避開了。
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吃過午飯之後,我把烘乾的床單取出來重新鋪上。
鋪好發現鍾嘉澤站在我房間門口。
「你這就要回去了嗎?」
「嗯。」
「那我送你吧。」
我不解地看向他,有些邪惡地反問:「你以前不是最煩接送我。」
他有些鄭重其事地說道:「岑籽,我其實不煩你。」
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知為何有些想笑,趁著轉身拿東西的時候偷笑了一下,然後又面無表情地跟他說:「那麻煩你了。」
他像得了嘉獎一般,開心地應下了,跑下樓先去車上把暖氣開起來。
【14】
周末的時候李阿姨還是會叫我去鍾家吃飯,我下課比較晚時,鍾嘉澤像怕我會逃走一樣,會直接在樓下等我,而不是像之前一樣在車裡等。
慢慢地,周末到鍾家吃飯這件事好像成了固定項目,每周五鍾嘉澤都會等我一起回家。
後面李阿姨說反正也是周末了,讓我周末就住在鍾家。
可我對住在鍾家這事心裡還是有些牴觸,李阿姨說起時我咬著筷子琢磨該怎麼拒絕。
鍾嘉澤卻附和道:「就是,周一一起去學校,就不用再送你一趟了。」
「還是...還是不要了。」我小聲說道,李阿姨有些遺憾,鍾嘉澤眼神涼涼的,面無表情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晚上鍾嘉澤送我回學校,一路上悶悶不樂的,我也不敢開腔。
「你為什麼不肯住我家。」
「啊?」難道你想我住你家?
「岑籽。」他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又不說話,車內安靜的只能聽見外面的風聲。
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自從那天之後,我和鍾嘉澤的關係好像陷入了某種奇怪的氣氛,好像有什麼變了,又好像沒變。
鍾嘉澤開始會主動給我發微信,例如問我周末想吃什麼,他讓李阿姨做。或者告訴我天氣變冷了,李阿姨叫我注意多加衣服等等......
我心裡隱隱覺得這都是鍾嘉澤想問想說的話,李阿姨只是個藉口,畢竟李阿姨也有我微信,完全可以自己跟我說。
心裡有個隱約的想法,又覺得不太可能。
沒來得及仔細琢磨,我就陷入了另一個煩惱。
攝影社的那個李鎬纏上了我,自從聯誼那天之後,經常跑來我們系想約我出去。
「李同學,我...我真的沒空。」我想讓他別再來找我,可是委婉的話他好像聽不懂似的,太直接的話我又說不出口。
「今天沒空,那明天呢?要不你先把我微信加上嘛。」他跟在我身後糾纏不休。
其實早就已經收到了好友申請,我故意無視了。
我加快腳步,想趕緊走回宿舍甩掉他,怎知他見我走的快了,直接上手握住我的手腕。
「你做什麼!」我用力甩開他,聲音有些驚慌,旁邊路過的同學全都往我們這邊看。
李鎬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竟直接口出惡言:「假清高什麼,不也就是故意喝醉勾引鍾嘉澤的人。」
本就有零星幾個人注意到我們這邊,聽到鍾嘉澤的名字看過來的人更多了。
我瞪大雙眼,憤怒和羞辱的情緒漫上來。
「你...你胡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話沒說完,他被人從後面摁著後腦勺,硬是給我鞠了個標準 90 度的躬。
李鎬憤怒掙脫,正想開罵,卻看到站在他身後的人正是鍾嘉澤。
「道歉。」鍾嘉澤語氣冰冷,眼神更是嚇人。
李鎬想直接離開,卻一把被鍾嘉澤從後面拎著他的衣領,他像只小雞崽子似的被提溜起來。
「對對對對不起!」李鎬咬牙切齒地道了個歉,鍾嘉澤似乎不太滿意,我怕他忍不住動手,連忙上前拉了下他的手臂。
「好了好了,算了。」
李鎬得以解脫,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而我被鍾嘉澤拉著手,帶離了人群。
我傻愣愣地看著他握住我的手,稀里糊塗地跟著他走。
他帶著我來到停車場,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示意我上車。
然後他自己也坐到車上,胸口微微起伏,然後打開了車裡的暖氣。
「我們要去哪嗎?」
「岑籽。」
「啊?」
「我喜歡你。」
......
【15】
車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安靜的我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見我久久不出聲,他又叫了我一聲。
我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絞在一起,跟我的心一樣,心亂如麻。
這段時間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可是......
「鍾嘉澤,你可能...不是喜歡我。」
「你只是因為之前誤會過我,心裡內疚,因此對我更加關照,這是愧疚,不是喜歡。」
我平靜地說著,說完大概過了半分鐘,車內還是一片安靜。
暖氣熱的我有些難受,掰開了車鎖,下車。
那天之後,我又開始找藉口沒再去過鍾家,鍾嘉澤也沒來過樓下等我。
有時沒看到他坐在長椅上,心裡還微微有些失落。
學校放假了,我在宿舍收拾行李時,接到了李阿姨的電話,讓我回家之前去鍾家吃個飯再走。
我是下午 3 點的飛機,吃完飯再去機場也來得及,就答應了。
提著行李到宿舍樓下後,我一邊往校外走一邊拿手機叫車。
突然左手一空,行李箱的把手從我手中脫離,我抬頭看去,鍾嘉澤拉著我的行李箱大步走著。
我忙跟上,來到了停車場。
他一聲不吭地把行李箱放到後背上,然後叫我上車。
這是上次我拒絕他之後,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又變回幾個月前的鍾嘉澤,冷冰冰的。
京州的冬天很冷,我怕生病,把自己包的跟個粽子似的。
車裡暖氣很足,沒一會兒我額頭就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好在距離不遠,鍾嘉澤停好車之後我迫不及待想趕快下車透氣。
拉了下車門還上著鎖,掰開鎖扣之後「咔噠」一聲又被鎖上了。
我不解地朝鍾嘉澤看去,他從旁邊抽了幾張紙巾,伸手過來輕輕拭去我額頭上的汗。
「出了汗,下車吹到風容易生病。」
我的心又咕咚咕咚地快速跳著,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耳垂,我躲了一下。
我從他手中接過紙巾,胡亂地擦著汗。
李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平時中午不回來吃飯的鍾叔叔今天都回來了。
一頓飯下來鍾嘉澤沒說幾句話,可我還是感受到了他頻頻看向我的目光。
吃完飯跟李阿姨閒聊了一會,我就該出發去機場了。
還是鍾嘉澤送我。
又是一路上誰也不說話,我看著窗外飛速倒向後面的風景發獃。
等車穩穩地停在機場停車場後,他下車幫我從後備箱搬下了我的行李箱。
我從他手中接過時,他卻握得緊緊的不鬆手。
我抬眼看他,發現他眸色很深,眼底淡淡烏黑。
「岑籽,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16】
我愣了一下,想起他生日那天我喝醉了,那稀里糊塗的告白。
「那個...那是我喝多了瞎說的。」
他原本搭在行李箱把手上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緊緊握著。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回想著我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你。」
「不是發現誤會你之後的產生的愧意,而是在之前故意疏遠冷落你之後,又忍不住默默關注你的情緒,心想自己是不是話說的太過分了」
「我知道那天你哭了,我立刻就後悔了,不好意思上去找你,只好叫我媽去喊你。」
「你聽到我跟周啟威說的話,其實是因為被他戳中了我的心事,一時嘴硬罷了。」
「我承認,一開始我很排斥家裡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的生活,打亂了我的生活和時間安排。可是看到洗手台旁邊不見了你的牙刷,餐桌上你坐的位置空了,上課下課回家都是一個人了,我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失落和空虛感。」
「知道你去聯誼之後一整晚我心裡都七上八下的,託人打聽你們聯誼的地點,一到那就看到那個狗屁李鎬想摟著你,要不是你醉得站都站不穩,我那天都想把他揍一頓。」
他一股腦地說了很多,信息量有些大,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有點想哭。
於是我嘴巴一癟,想起之前的種種委屈,眼眶又一下子紅了。
貝齒輕輕咬著下嘴唇,隱忍地哭著。
鍾嘉澤見我哭了,也有些慌。
他手足無措了一會,最終雙手輕輕捧著我的臉,大拇指摁在我的下巴處,輕輕把我的下嘴唇松出來。
「別咬自己。」他溫柔地說。
我哭得大聲了些,他一把把我擁進懷裡,用大衣包裹著我。
「你就是個亂誤會別人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