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和江皎分手的消息像一顆炸彈,炸響了人群中的議論聲。
舍友也曾扼腕嘆息:「太可惜了,這麼般配的一對。」
不過我很快就搬離學校了。
畢業季的到來,讓我無暇分出多餘的精力關注這些,我開始忙於畢業答辯,忙於 找實習,五年後的記憶幫助我挑選了一家發展前景很不錯的公司。
祁嚴幫我找了一所很不錯的公寓,位置合理,租金也在我能承擔的範圍之內。
那段時間,我經常在各處發現裴川的身影。
他就站在和我不遠不近的距離,整個人看上去快要被陰鬱吞噬了。
我心裡隱隱有了一個大膽而離奇的猜測。
這個猜測很快就被證實了。
我搬家的最後一天,裴川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他垂下目光,聲線有些顫抖:
「沈曼。」
我循著聲音對上他的目光。
他瘦了很多,本就稜角分明的臉龐更顯瘦削。
「你還記得我嗎?」
我反應片刻:
「你是江皎的男朋友?」
他像什麼都沒聽到那樣,睫羽輕顫了下,突然陷入沉默。
我打算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語氣裡帶著些乞求:
「沈曼,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他也從五年後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冷冷地拂開了他的手:
「別胡言亂語,我聽不懂。」
「沈曼,我們從頭開始吧。如果你不記得的話也沒關係,因為我們起初就是這樣。不過後來我們結了婚,如果不出意外,也本該有個可愛的孩子。」
他說到後面,氣勢漸漸弱下去。
周圍人來人往,有人好奇地向這處探頭張望。
我有些不耐煩了:
「你是不是腦子摔壞了?」
「你再喜歡我一次吧,你從前說過的,你說過不離開我的,你還說過你喜歡我, 怎麼可以只有我一個人記得?沈曼,那些都是你親口對我說過的。」
我看了看時間,不想再和他周旋,乾脆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依舊在我身後低聲絮叨著些什麼,但聲音漸漸消散在風裡。
難以說清我內心是種什麼情緒。
當初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在裴川的眼裡一定很滑稽。
我那笨拙又洶湧的愛意。
12
搬家結束後,我在學校的事也全部收尾了。
天氣陰沉,烏雲翻滾,紛紛揚揚的雨絲從天而降,我剛結束面試,就看見站在雨 中的裴川。
他撐著傘,不知道等了多久,髮型有些凌亂。
看見我的一瞬,沉寂已久的眼神突然清亮起來:
「曼曼。」
像在請求我走到他的傘下,和他同行。
我駐足原地,冷冷地看著他。
雨聲漸漸大了些,升騰而起的雨霧讓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形走到我身旁,我被籠在一片陰影之下。
祁嚴皺著眉低聲對我說:
「我不是讓你在裡面等我嗎?怎麼出來了?」
他的大掌覆住我的手,語氣擔憂:
「手好涼。」
裴川走近幾步,視線停留在祁嚴的臉上,面色瞬間蒼白如紙。
祁嚴看著他挑了挑眉,看起來心情頗好。
我的臉上維持著剛剛好的客氣微笑:
「麻煩你別再跟著我了,這讓我很困擾。」
他握傘的力度緊了緊,抬起頭看著台階上的我,語氣卑微:
「沈曼,你之前很喜歡我的,就像之前那樣吧。我們還像之前那樣,這次我不會 再錯了。」
我連禮貌的微笑也保持不住了,語氣驟然冷淡下來:
「裴川,你知道這段時間他們都怎麼說我嗎?
「他們說我不要臉,說我仗著自己長得像江皎,就肆意插足你們的感情。還說我 欲擒故縱,靠吊著你玩弄感情,彰顯優越感。
「你不了解我,實際上我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和你這種天生就備受關注的人不
同,我討厭被人議論。這些話也讓我感到很痛苦,所以就當我求你,別來打擾我 了。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會活得很好。」
我一連說了很多話,他終於平靜下來,最後啞著嗓音低聲了一句:「對不起。」
祁嚴拉了拉我的手:
「走吧。」
裴川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他後退幾步,整個身形都隱在一片雨霧中。
走出了很久後,我回過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把傘扔了,紋絲不動地站在雨
里,像一座雕塑。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裴川都沒再出現。
畢竟現在的我和他素不相識,也沒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他沒辦法把這些感情強加 在我身上。
13
時間不疾不徐地流逝,我收到了一份滿意的 offer,生活逐漸邁入平穩。
江皎沒多久後嫁到了美國,有關裴川和江皎的過往逐漸銷聲匿跡,被人遺忘。
畢業後,祁嚴決定獨立創業,裴川則完全失去了音訊。
起初我怕辜負祁嚴的感情,怕還沒看清自己的內心。
後來才發現我早就徹底放下裴川了。
祁嚴溫柔又耐心,會認真記住我的喜好。我們之間幾乎不需要怎麼磨合,就能夠 相處得很和諧。
我嘴饞又不能吃辣,他給我帶夜宵時從不放辣椒。
我生理期總是很痛,他會很貼心地提前為我備好布洛芬和紅糖水。
他外表清冷漠然,可也願意陪著我窩在沙發里一起看韓劇。
有時候我也在想,和祁嚴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也並非不可。
工作第二年,祁嚴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向我表白了。
微黃的燈光勾勒出他立體的五官,他氣息有些顫抖,在口袋裡摸索了很久才把一 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拿了出來。
一顆鑽點綴在戒指上,折射出的光芒閃耀如華。
「沈曼,和我在一起吧。」祁嚴目光虔誠又認真,他的聲音在人聲寂寥的街道上 顯得那樣清晰。
他大概知道我不喜歡受人關注,特意挑了個靜謐的夏夜。
我沉默著看他,突然想逗逗他:「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求你。」他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目光深邃得幾乎要將我吸進去,「沒你 我不行。」
我幾乎招架不住這樣的神情,匆忙看向別處。
「現在同意了嗎?」
「還沒。」
「那現在呢?」
「再等等。」
「那好吧。」
再見到裴川,是我和祁嚴的婚禮上。
他憔悴很多,眉眼冷峭,整個人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我沒請他。」祁嚴站在我身側撇了撇嘴,有些不滿。
裴川把禮金遞給我,笑容苦澀:
「恭喜。」
沒人接過他的紅包,他的手就那麼僵滯在半空。
我斂下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思緒恍若飛回前世我和裴川結婚那天,那時他始終心不在焉,或許是在遺憾娶 到的人不是江皎,而是我。
我還是不明白。
裴川將禮金擱置在一旁的台子上,認真地看著我說:
「沈曼,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們明明前世也是在差不多的時間認識,為什麼 這一次你會那麼冷淡,我一直在找問題出在哪裡。起初我以為是我的冒失給你招 惹了麻煩,但是前不久我想起來了,那串項鍊是我前世送你的生日禮物。
「所以你比我更早回來,你只是不想原諒我,對嗎?」
祁嚴握著我的手驟然緊了緊,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微微發汗。
我看著裴川,突然鬆了口氣:
「裴川,你走吧。」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可最後什麼也沒說。
像從沒來過一樣,片刻後就消失在了視線里。
15
我不清楚祁嚴心裡是否有疑惑,但我們後來都很默契地對關於裴川的事情閉口不 談。
祁嚴帥氣多金,事業有成,性格又隨和,幾乎是人人艷美的結婚對象。
婚後沒多久,我們迎來了第一個生命。大概是激素影響,我開始變得多愁善感, 總是無緣無故地遷怒祁嚴。
祁嚴始終任勞任怨,即便是深夜也被叫醒也總乖乖聽話去買夜宵,模樣頗有些可 憐。
前世的記憶逐漸變得久遠,慢慢湮沒在我的腦海里。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和前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偶爾撒嬌的時候才恍然發 現,原來自己也擁有無理取鬧的權利。
而非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後來祁嚴幾乎把公司全權交給家裡其他人打理,成天陪著我幹些不著調的事情。
夜晚兩個人一起對著韓劇哭得淚流滿面時,我驟然對上他的目光,淚水更洶湧了
「你怎麼這麼好哇!」
他目光虔誠又嚴肅:
「沈曼,我是回來愛你的。」
番外:
「在開會,有什麼事下班再聯繫。」
發完這條資訊,裴川瞥了眼窗外陰沉的天色,隱隱有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他眉心跳了跳,情緒有些煩躁。
沒講幾句,他又打開聊天框:
「你在外面?發個定位,等會我去接你。」
等了幾分鐘,還是沒有回應。
裴川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煩躁地叫停了正在彙報的專案經理,匆匆撈起車鑰匙推 開會議室的門。
窗外街景漸漸倒退,隱約有雷聲隆隆。
家裡的保姆說沈曼一早就出門了,手機卻始終打不通,他只能開著車沿街尋找。
他猜測著沈曼會不會是在賭氣。
裴川的思緒漫無目的飄蕩時,看到了車窗外吵鬧的人群和救護車。
醫院前的路口又發生了交通事故。
他突然想起沈曼前段時間說過身體不舒服,也曾問他要不要陪她一起去檢查。
儘管這種不好的預感在腦海里立即被否定,裴川依舊停下車,推開人群,試圖用 事實來反駁它。
人群中議論聲紛紛,他越靠近人群中央就越惶惶不安。 直到看清躺在地上的人,他身形頓時僵住了。
裴川的神情變得錯愕,臉色越發慘白,最後血色盡失。嘴巴無聲開合,他的心不 斷下沉,重得像灌滿了冷鉛。
裴川突然想起過去的很多個瞬間,沈曼怎樣鮮活而具象地對他笑、對他說話。
他人生的至暗時刻,做專案做到殫精竭慮、信心全無的時候,她也總是安靜地陪 在他身邊。
他以為那會是永久。
可現在沈曼的手,冷了。大概是車禍太嚴重,她的關節都有些扭曲變形,白裙子 被染得一片鮮紅。
他幾近崩潰地跪在地上,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擁抱他血肉模糊的妻子。
3
他的生活歸於寂寥,像置身於永遠看不到盡頭的黑夜。
沈曼最初就是這樣的人,永遠獨來獨往,是他執著地要把堅冰融化。
可後來他發現沈曼的愛意虔誠又洶湧,幾乎是他難以承受的分量。
他態度那麼冷淡,她也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