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腳步聲,她轉過頭望向我,很奇怪,我對她的印象一直是膽小、侷促、手腳不知道放在哪裡的樣子。
可當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她那些膽小緊張仿佛都不見了,只有對我的某種咬牙切齒的憎恨,她看著我問:「京挽墨,你在看我的笑話對不對?」
我笑起來,老實說,我每天很多事要見很多人,我沒時間將目光放在一個我根本沒放在心上的人。
我平淡的說:「你想多了。」
她看著我,不知道為何又捂住臉痛哭起來:「你知道嗎,池硯洲準備和我離婚了,我聽見他給離婚律師打電話,他不要我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你都已經要訂婚了,他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我錯在哪裡?我只是錯在出身,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家庭,這樣的教育,你們都在看我的笑話,覺得我上不了台面,可這能怪我嗎?」
「我也想變成你,也想家世顯赫人人喜歡,可我沒有你這樣的家庭,你只不過出生比我好,若是我們在一個起跑線,我也不會這樣丟人,若你是我,你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說到底,你不還是靠家裡人。」
她哭的很傷心,不過還好此刻畫廊沒有旁人。
我不想理會她,但是她明顯一副不哭完不會離開的架勢,我想這些話和委屈她應該已經憋了很久,想找個地方傾訴。
哪怕對象是我。
我想到她在池家那副卑躬屈膝迎合討好所有人的模樣,嘆了口氣,我說:「林焉知,你錯了,若我是你,我也不會走到你今天這個地步。」
「第一,我記得你當年的成績很好,若我是你,我不會在大學畢業後待在池家裡,靠池家養活,我會藉助池家的人脈資金做自己的事業。」
「第二,你說你家庭貧窮,沒有我這樣的教育,若我是你,嫁給池硯洲後,我會去學習社交禮儀、學習交際禮貌、學習穿搭審美,多看多聽少說,但是很可惜,你嫁給池硯洲快兩年了,和七年前相比,在你身上,我沒看見任何長進。」
「第三,我不會縱容家裡的一大家子老小光明正大、不學無術的吸血,娘家人是你的後盾,你整個娘家人都像寄生蟲一樣依附著池家,你指望池家人怎麼尊重你?」
這話說出來屬於多管閒事了,為什麼提點林焉知?我自己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為當年那個站在講台上侷促緊張不安的林焉知吧,她那樣努力的想要融入進一個新的環境, 那樣努力的想要靠學習靠自己走出一條路。
後來成了這樣,我不知道說什麼。
林焉知放下捂著臉的手, 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抽噎著, 但就像是落水的人看見救生圈, 她在我的話里眼神一點點亮起來, 她說:「那我……那我現在按照你說的做, 是不是就還有希望?」
她當真是無可救藥, 她在池家的所有一線生機都仰仗池硯洲的愛, 如今連池硯洲都要放棄她了,她再去做本該在兩年前就做的事, 已經太晚了。
我悲憫的看著她,算是做好事給自己積德,提點她:「你說池硯洲已經在聯繫離婚律師了, 林焉知, 若我是你,我會在這時候主動和池硯洲提出離婚,你和池硯洲有婚前協議,說不定池家看你這樣知進退的樣子內疚, 反而會多給你一點補償。」
她搖搖頭, 又哭又笑,看著我:「不不,京挽墨, 我和池硯洲還有救的, 我們還有救的。」她說完神色恍惚的轉身匆匆離開, 大概是要去做最後的補救了。
宋宋從我身後走出來,說:「我還以為你討厭她。」
我回過頭,對宋宋微笑:「我沒將她當成過對手。」
我只是可惜她的人生, 她將池硯洲當成她改變命運的最大的籌碼,她抓住這個機會也嫁給了他,但她忘記了,她最大的籌碼,應該是持之以恆的不間斷的努力投資自己。
連續不斷的選擇形成人生,人的命運是什麼?是你當初不斷做出的選擇疊加最後所呈現出來的結果。
林焉知將她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歸咎於家庭上,她錯了,她走到如今, 是因為在人生每一步選擇的路上, 她都走錯了。
8
後來聽說了池家的這樁離婚持續了很久,因為林焉知耗著不肯離婚。
吵鬧的顏面盡失, 整個圈內看過幾次笑話。
再後來聲音漸漸淡下去,如何解決的外人也就不得知了。
一年後我訂婚的時候池家也來了,我看見池硯洲身邊的未婚妻,是某位相熟的做連鎖蛋糕品牌的老總的女兒。
兩個人站在一起門當戶對。
大家言笑晏晏的恭喜祝賀池硯洲,所有人站在一起,有共同的話題, 再也沒有人冒冒失失的惹人看笑話。
也沒有人提起嫁入上流社會被嘲笑的林焉知,這個人在我們整個圈子裡消失的乾乾淨淨,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一切衣香鬢影,優雅得體, 我拿著香檳看著大家在花園裡跳舞的時候,我未婚夫走過來將手搭在我的肩上,親昵的問:「在想什麼?」
我笑起來:「沒什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