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他總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滿滿當當,不哭不鬧,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但我知道,枯萎的不僅僅是宋奶奶和那株茉莉,還有陸承言的心。
天色漸濃,我在天台上找到了陸承言。
他一個人在天台看星星,神色淡漠而疏離。
他的心中堆積了太多傷感和痛苦的過往,沐浴在月光下的他,脆弱得幾乎快要碎了。
我把準備好的蛋糕放在桌前,輕輕抱住他,柔聲道:
「承言,十八歲生日快樂,恭喜你長大了。」
他回過頭來,眼中滿是茫然無措:
「可我沒有家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沒有寬慰他,也沒有說這裡就是他的家,我就是他的家人之類煽情的話。
這樣的話毫無用處,因為我們都知道,生活不是溫馨美好的童話。
有些東西逝去了就是逝去了,離開的人永遠不可能再度重逢。
所以我只是把他抱得更緊,讓他知道,至少此刻,他不是一個人。
【14】
一年後,陸承言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同時還考上了國內頂級電影學院的表演專業。
他外形條件好,業務能力也出眾,很快就一炮而紅。
又過了一年,陸承言順利成為娛樂圈頂流,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舞台和綜藝的邀約。
由於行程緊張,他直接住在了公司為他提供的公寓里。
江潯這邊也很忙碌。
為了接手江氏集團,他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專業和學校,準備出國學習商業。
在此之前,公司有一個新的方案需要他來敲定,江潯忙得連軸轉,也有好多天沒回過家了。
我一個人在偌大的別墅擺爛,每天就是睡了醒,醒了吃,吃完逛街購物做 spa,買累了回家接著睡。
時間久了,竟有一點惦記那兩個小鬼。
尤其是陸承言,他是公司出了名的拚命十三郎,也不知道忙起來有沒有好好吃飯,犯了胃病肯定又要不按時吃藥了。
想到這裡,我叫阿姨幫忙做了一些他們愛吃的菜,拎著飯盒去公司探班。
剛到公司門口,就看到江潯抱著一大束玫瑰花,面色焦急地從公司奪門而出。
離他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小姑娘,哭著跑上一輛粉色法拉利,揚長而去。
江潯也急忙去追,卻仍舊被遠遠地甩開。
他這才好像終於想起自己也有車似的,趕緊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在蕭瑟的風中,江潯一邊怒吼,一邊說什麼:「竟敢丟下我!女人,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15】
我趕緊叫來江潯身邊的助理,這才知道這姑娘是蘇氏集團老總的小女兒,叫做蘇晚晚。
她跟江潯是同班同學,兩個人似乎已經談了一段時間的戀愛了。
我瞬間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不是,如果這個才是女主角的話,那陸承言呢?
我盤正條順會賺錢的兒媳婦就這麼飛了?
我風中凌亂了許久,才勉強接受原來自己一直在亂點鴛鴦譜這件事。
彼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公司某個聲樂練習室的燈還仍舊亮著。
我知道是陸承言在裡面練習。
他穿著白襯衫,側對著我坐在鋼琴前,嗓音溫柔地吟唱著情歌。
淡白色的月光透過窗欞傾灑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一層柔柔的光暈將他包裹起來,襯得他清冷又寂寞。
今夕有佳月,月下有佳人。
雖然不忍打破這悽美的氛圍,但我想再不敲門,恐怕手裡的便當就要涼了。
見到我來,陸承言好像心情很好,不僅把我帶來的便當全都吃完了,說起話來都笑得眉眼彎彎。
那個晚上我們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從對家藝人耍帥忘拉褲子拉鏈,談到某導演騷擾女藝人被一巴掌扇掉假髮。
我和陸承言笑得喘不上氣,我幾乎都要懷疑剛才那個清冷脆弱的身影只是我的一場幻覺。
【16】
「蘇酥姐,這次的演唱會結束後,我想轉型當演員。」陸承言突然開口道。
我愣了一下。
作為公司老闆,我一直反對藝人跨界。
我認為唱跳藝人就應該認真唱跳,演員就應該全身心專注演戲,盡力做好一件事才能在娛樂圈穩紮穩打地走下去。
但我還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因為我知道他不是別人,他是陸承言。他有實力,有天賦,有拼勁兒,有狠勁兒,這樣的人無論從事什麼行業都能所向披靡。
他同樣沒有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僅僅過了一年半,陸承言就憑著三部大火劇超額完成了我與他簽訂的對賭目標。
業界都說我能簽下陸承言簡直是祖墳冒青煙,有這種拼了命也要養活整個公司的藝人,這不得三輩子不愁吃喝?
我冷笑一聲,對這種言論表示強烈的譴責和反對。
這哪是三輩子啊,十輩子、二十輩子都綽綽有餘,他可是幫我賺了兩棟大樓呢!
啥也別說了,今年我家搖錢樹生日,我一定得給他大操大辦!
【17】
然而他生日當晚,我卻突然聯繫不到他了。
陸承言的助理說,是陸承言的親生母親以幫他辦生日會為名,把他帶走了,聽說一起吃飯的還有業界的其他導演和大佬。
其實之前陸承言的經紀人跟我通過電話,說之前陸承言出席某個慈善晚宴的時候,正巧碰見了他的親生母親和跟他母親再婚的知名導演。
從那以後,他的親生母親就經常到公司探班。
因為他媽媽之前做的那些事,陸承言開始的確還有些抗拒。
但他終究是一個渴望親情和愛的人,在對方的淒聲懇求下,還是選擇跟母親重歸於好。
按理說,他們母子多年的積怨能夠化解是件好事。
但我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好像要出什麼事兒似的。
這想法讓我徹夜難眠。
直到凌晨一點,這份不安終於得到了印證。
【18】
我找到陸承言的時候,他正搖搖欲墜地攥著碎玻璃片同對面的男人對峙。
地上一片狼藉,他渾身都是刺目的鮮血。
那副樣子讓我心疼得喘不上氣。
盛怒之下,我掄起啤酒瓶就狠狠地砸在了對面那個男人的頭上,身後兩個保鏢立馬有眼色地將他拉過去堵在了角落。
無視那個腌臢貨的鮮血和惱羞成怒的謾罵與喊叫,我扶起陸承言往門外走。
誰也沒想到陸承言的母親會藏在拐角處,齜牙咧嘴地撲向陸承言,聲嘶力竭地阻止我們離開:
「你不能走!你走了,他又會去找別的女人了!你走了,他就不要我了!你不能走!」
陸承言無力地垂下滴血的手,他苦笑一下,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艱澀出聲道:
「所以你都知道,是你親手把我送到這裡來的,是嗎?」
那個瘋女人近乎癲狂地喊叫,一面死死抱住陸承言的腿,一面猙獰地哭道:
「你就留下來吧,你不是我兒子嗎?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啊!
「這種事在娛樂圈不是很常見嗎,他喜歡你,你跟了他,不也能得到資源嗎?
「當年要不是因為懷了你,他早就帶我走了;如果不是你,他不會嫌棄我的,他會一直愛我的,都是你,是你欠我的!
「陸承言,我生了你,現在到你回報我的時候了,我是你媽,我讓你做什麼,你就應該做什麼啊!」
我氣得渾身戰慄,抓著她的頭髮,瞪著她質問道:
「你是什麼東西?為了一個畜牲,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你也配為人母?」
「是他欠我的,是他欠我的!」
「閉嘴吧,死八婆!」
我踹了她一腳,又狠狠補了幾個巴掌,警告道:
「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噁心嘴臉真讓人看不起!我警告你,離陸承言遠一點,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19】
陸承言傷得很重,渾身上下有好多被玻璃劃出的傷口,最深的那條近乎能看到森白的骨頭。
除了這些,醫生說他還斷了兩根肋骨。
那天晚上的男人,是圈內出名的變態導演,在我手裡吃了虧,自然不肯罷休。
我只能一邊照顧陸承言,一邊處理外面鋪天蓋地的黑料和對家公司的肆意攻擊。
我那時候像是一支懸在弓上的利箭,而陸承言則是弓上繃緊的弦,倘若有人觸碰到這弦,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把那人紮成一隻活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