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沈皓跑到了手術室的門口,看到了躺在移動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妹妹。
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怎麼會這樣?小離,你怎麼了?別嚇唬哥哥。」
10
我好氣,又好笑:「我怎麼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病了啊,病得快死了,就是因為你不信我,害我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害我現在一旦進入手術台就生死難料,你滿意了嗎?」
「怎,怎麼會這樣?」
沈皓用力抓住傅醫生的手,歇斯底里地問:「我妹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一個星期前我就建議患者回國動手術,但是她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已經過了最佳手術時間,現在我並不能保證手術的成功率,只能盡力而為。」
沈皓聞言站都站不穩。
他想摸摸我的臉,我狠狠將他推開:「現在做出這副心疼的樣子給誰看?」
「小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真的病了,明明保鏢說……」
他痛苦地跟我解釋,喉嚨滾動,卻說不下去,抬手狠狠給了他自己一巴掌。
看他那副追悔莫及的樣子,我一點都不覺得爽。
我只是生氣,心寒。
一邊質問一邊流淚:「保鏢說我沒病,你就堅信不疑是嗎?我一聲聲哀求你,說我病了,你為什麼不信?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信我,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辯解?從沈離母女出現開始,整整五年了,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我無理取鬧,她們做盡壞事還一臉無辜。你派去國外看著我的保鏢,早就被蘇楠收買了,不管我是病了傷了還是被人欺負了,他們統統只會告訴你,大小姐沒事,大小姐裝的。諸如此類種種,你從來不會深思,不去查證,現在你滿意了?」
我哭著笑著怒吼著,想起過去的種種委屈,就像吞針一樣難受。
這個世界能傷害你的人,都是你最愛的人。
比如,我的哥哥。
在我的連聲質問下,他無地自容,無從辯解,一遍遍地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閉嘴,我不想聽,你不配。」
於是,他又跪在傅醫生的面前,一遍遍地求:「醫生,求你一定要救活我妹妹。」
傅醫生把手術同意書遞給他:「現在求我有什麼用,你先簽字吧。」
我躺在移動病床上,看著我哥簽字。
我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
「這是最後一次麻煩你作為家屬幫我簽字了,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哥哥了。」
沈皓簽字的手一抖:「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還有爸爸,替我轉告他,我若是能活著下手術台,就登報和他斷絕父女關係,若是下不了手術台,我也不用你們替我收屍,我嫌晦氣!」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奢望父愛和兄長的疼愛了。
他們活活把我耽誤成死人文學的女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們。
「小離,別這麼說,哥哥真的錯了,哥哥彌補你……」
他想抱抱我,被霍謹言一拳狠狠砸在臉上。
「別碰他,你不配!」
「那你呢,你就配了?要不是你遲遲不肯娶蘇楠,我能把小離距在國門之外嗎?霍謹言,都是你害的,你害慘了我的兩個妹妹,你還想在婚禮上毀了蘇楠!」
兩個人吵著吵著,扭打成一團。
我很好奇,霍謹言想怎麼在婚禮上毀了蘇楠?
不過我沒時間問了,我被推進了手術室。
我祈禱上天能夠給我一次奇蹟。
可是最終,我還是賭輸了。
手術沒有成功,但我沒有死,我成了植物人。
一天,兩天……
一個月,兩個月……
一年,兩年……
我就那麼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時能夠甦醒。
11
面對這個結果,最先瘋的是沈皓。
他整天整天守在病床前,寸步不離,後悔,懊惱,恨不得宰了自己都沒有用。
後來,沈皓把怒火都發到了幾名保鏢身上。
不過那幾個保鏢早就在國外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皓花了足足三個月才把人都找回來,嚴刑拷打,他們招了。
「是蘇楠讓我們這麼做的,我們都有把柄在蘇楠手裡。」
「蘇楠說,若是大小姐病死在國外,就讓我們製造一場大小姐意外身亡的車禍,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就算少爺要怪,也怪不到我們頭上。」
「少爺,我們也是被逼無奈,罪魁禍首是蘇楠,求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沈皓不可能放的,他連自己都沒辦法原諒。
全身骨頭全部打碎,挑斷手腳筋,一塊完整的都不留,卻不讓人死,就這麼生不如死地吊著命。
「小離,哥哥替你報仇了。」
「還有蘇楠,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她們母女待在家裡嗎?哥哥把那對母女送進了精神病院,一輩子都不會讓她們再出現在你眼前了。」
沈皓是喜歡蘇楠的,不然也不會暈了頭,為了蘇楠把親妹妹攔在國門之外。
但這份喜歡,在親妹妹昏迷不醒成為植物人面前,瞬間沒了分量。
不管蘇楠怎麼求,他不為所動,把一個健健康康的人,直接丟進精神病院。
「你不是喜歡跳樓嗎?我和院長說過了,每天拉你去樓頂跳一次。」
「放心,不會讓你死,小離一日沒甦醒,你就一日不配死。」
但不死,卻必須生不如死,否則難解他心頭之恨。
後來,我爸也經常來到醫院,坐在病床前跟我說話,回憶我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小離,爸爸再也不找你媽媽的替身了,霍謹言給了爸爸一段視頻,原來那對母女不是天生就長得像你媽媽,她們是通過整容,整成你媽媽的樣子,爸爸已經叫人毀了她們的臉,你不喜歡爸爸做的事情,爸爸都不做了,你快醒過來監督爸爸好不好?」
原來那對母女是整容臉,難怪和我媽長得這麼像?
難道霍謹言想在婚禮上播放的視頻,就是這段嗎?
可是遲來的父愛比草賤。
爸爸不配說愛我媽媽,更不配得到我的原諒。
無論是我哥,還是我爸,我都不可能原諒。
我很想沖他們吼:「滾,你不配。」
但我醒不過來。
來醫院來得最勤快的是霍謹言,他幾乎每天下班後都來。
不過他話不多。
我能聽到他的腳步聲,他抱著筆記本坐在旁邊敲鍵盤的聲音,他和別人打電話談公事的聲音,他晚上躺在我身側的呼吸聲,卻很少聽見他對我說話。
直到有一天,霍謹言看見我流出生理性的眼淚,激動地以為我要甦醒了。
傅醫生過來給我做檢查。
「病人並沒有甦醒的徵兆,但她應該是能夠感知到外界,你平時不妨多和她說說話。」
霍謹言清冷的聲音激動得發顫:「多和她說話,她就能甦醒過來嗎?」
傅醫生說:「這個不好說,但你可以試試。」
12
於是,霍謹言的話,開始變多了。
他經常在下班後,坐在我的旁邊,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還記得那年你被籃球砸到頭嗎?其實我是故意的。」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們高一新生的開學典禮上,你代表新生上台發言,陽光又燦爛的小姑娘,眼睛黑不溜秋特別亮,像小燈泡一樣討人喜歡。」
「後來,也不是籃球社的人邀請你參加我的十八歲生日宴,是我讓他們喊你去的。」
「我沒把你的情書丟進垃圾桶,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查監控沒查出來,當時看你像個受氣包一樣跑到我面前說我欺負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在國外那幾年,沒有你在我身邊刷存在感,還挺想你的。」
「有一年暑假實習特別忙,當時並不打算回國,卻聽說你又看上誰了,把我氣得連夜買了機票回來,不過幸好你懂事,聽說我回國立刻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就饒過你了。」
「再後來,為了防止有不長眼的敢追你,我就在圈內放話,你是我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