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肯跟他走,情急之下大喊道:
「我已經給他做了壓寨夫人,我不會離開他的!」
魏璟一聽,眼底湧起陰鷙,他不顧我的掙扎一把拽住我,死死盯著我,戾氣橫生。
「壓寨夫人?」他神色變得古怪起來,冷笑,「你知道他是誰嗎,就給他當壓寨夫人?!」
我咬牙:「我不管他是誰,我只知道你把我扔給那群人之後,是他救了我!」
魏璟一窒,他眼底涌動的瘋狂慢慢褪去,ƭűₐ看著我道:
「陸婉婉,他不是什麼好人。
「你知道御刑司嗎?」
我皺眉。
這些年御刑司的鼎鼎大名誰人不知,那是皇上手裡的一把利刃,專門做見不得光的髒活兒。
朝中官員這些年來莫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被御刑司盯上。
只要進了御刑司,幾乎就沒人能整個出來,聽說裡面的酷刑是光說出來都會讓人兩股戰戰的程度。
尤其是那位神秘莫測的御刑司司主,聽說他一手剝皮術爐火純青,能把人皮一整個剝下來,薄如蟬翼,而人甚至都暈不過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受酷刑。
沒人能在他手下挺過一天。
魏璟繼續道:「那御刑司的司主年幼時家裡卷進了殺頭的大案,滿門抄斬,只有他一個人不知怎麼活了下來。
「後來他家的案子翻了案,他本可以科舉出仕,卻成立了這臭名昭著的御刑司,成了天家的走狗。
「此次聽聞那司主親自來嶺南查前朝太子謀逆案,」魏璟淡淡道,「那叫謝詡之的山匪頭子腰間的刀,正是御刑司的刀!
「阿婉,」他黑眸沉沉,「這姓謝的手裡沾的血恐怕比我只多不少,你以為他是什麼好人?!那些人都是來追殺他的,我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我愣住了。
御刑司的名聲我是知道的,尤其是御刑司的司主,這些年簡直被形容得如同妖魔一般。
什麼青面獠牙、殺人狂魔,甚至還有人說他是惡鬼轉世。
我突然想起謝詡之那雙總是笑眯眯的桃花眼。
他是御刑司的人?
怎麼可能?!
魏璟握住我的手,趁熱打鐵道:
「跟我走吧阿婉。」
我忙掙開他的手,有些複雜地看向他: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魏璟垂眸,許久後他啞聲道: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把我帶回去,殺了我,好保住你魏家的名聲!」我後退一步。
魏璟眼神有些受傷,沉默片刻後苦笑道:
「不是,阿婉,我很後悔把那把匕首給你。
「見到你時……」他頓了一下,「我很高興你沒有自盡。
「你是我的妻子,我來接你回家。」
我嘲諷道:「那顧望舒呢,我回去,繼續做你們中間的絆腳石嗎?」
魏璟不說話了。
許久後,他低聲道:
「嫂嫂為魏家付出良多,我不能棄她於不顧。
「但往後,嫂嫂就只是嫂嫂,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驚訝地睜大眼,沒想到魏璟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心悅了顧望舒那麼多年,居然真能放下嗎?
我不信。
縱使他真放下了,我也不願意再回去了。
那個心裡只有他的陸婉婉,已經被他親手扔給叛軍,用一把匕首結束生命了。
就在我心亂如麻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
「陸婉婉。」
我回頭,謝詡之正站在不遠處,捂著肩膀站在溪水旁,面色有些蒼白。
我一下子回神,急急走過去:
「你怎麼出來了,你傷得這麼嚴重!」
魏璟在身後咬牙:
「阿婉你別信他,他傷得根本就不重,他都是裝的!」
我沒搭理魏璟,扶著謝詡之往回走。
沒看到謝詡之側身,挑眉對魏璟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阿婉!」
魏璟的聲音急切,還帶著些許悲傷。
可我到底沒有再回頭。
我不知道謝詡之到底是什麼人,御刑司的人也好,山大王也好。
我只知道他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救了我,給了我一條生路。
他喚我。
我便去。
10
夜裡我正睡得迷糊,謝詡之突然把我推起來,我從沒見他表情這麼嚴肅:
「一會兒我們打起來,你就趁亂跑!」
他繼續道,「剛才不讓你先走是因為他們已經必然以為咱們三個是一起的,恐怕已經把咱們全盯上了,你若是獨自走,他們一定會追上你,還不如留在我身邊。
「這次他們出動的一定是全部精銳,我會儘量攔住他們,我知道你會鳧水,一會兒你往下走會看到一條河,你渡過去再翻過一座山,就有村落了,那裡有我們的人,會接應你。」
說罷,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出去迎敵。
黑暗的山林里來了不知道多少黑衣人,魏璟已經和他們戰在一起,此時有一隊黑衣人朝著山洞而來,謝詡之一把把我拽了出去,回頭對我道:
「走!」
然後就抽刀縱身上前,攔住了所Ŧů₅有人。
我知道自己在也幫不上什麼忙,提著裙子連滾帶爬向謝詡之說的方向跑去。
謝詡之刀映著月光,我這才第一次見到他的真實實力,刀光橫出,面前幾個黑衣人倒飛而出,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魏璟那邊也不遑多讓,屍體已經堆了起來。
可是黑衣人太多了,源源不斷從山林里鑽出,我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只能當累贅,就在我跑到那條河邊想要一口氣潛下去時,身後卻突然傳來細微腳步聲。
我回頭,兩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其中一個提刀就要捅向我心口!
這群人完全沒有留活口的意思,就是要把我們都滅口在這裡!
一剎那,我瞳孔猛縮,大腦一片空白。
魏璟也看到了,可他離得太遠,縱使他全力而來也趕不上了,他目眥欲裂,大吼一聲:
「阿婉!——」
千鈞一髮之時,一道身影猛地擋在我面前,一刀砍掉了剛才黑衣人的頭!
熱血噴洒在我身上,我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到一個黑衣人從上方掠下,和下方的黑衣人同時攻向我們兩個!
以謝詡之的身手完全可以殺了攻擊他的黑衣人,只是如果他殺了那個人,下面的黑衣人同時也會殺了我。
這一刻他沒有猶豫,手起刀落砍了下面的黑衣人。
然而自己卻被上方來的人一刀貫穿胸口!
我呆住了。
謝詡之死死咬牙,用最後一絲力氣抽刀砍翻了面前的人,自己卻踉蹌著向後跌入河裡!
深夜河水漲起,我伸手去抓他,卻只來得及握住他的袖子。
謝詡之卻只朝我笑了一下。
他說:
「陸婉婉,活下去。」
然後那段袖子斷裂開來,他徹底消失在湍急黑暗的水裡。
11
「小姐,魏將軍又來了。」
丫鬟小心翼翼低著頭道。
我擺了擺手:「不見,打發他走吧。」
那天夜裡,魏璟殺了剩下幾個黑衣人。
我們沿著謝詡之說的路走,終於在天亮後抵達了那個村落。
我在見到人的一瞬間暈死過去。
等我醒來時,已經在回京城的馬車上了。
顧望舒來看望我,擔憂道:
「婉婉被那麼多叛軍擄走,可有受傷?」
她上下打量著我。
「他們沒傷害你吧?」
我知道她話里話外都是在說我失了清白,若是以前,我大概會和她爭辯。
可我如今只是沉默地靠在馬車上,一個字都不想說。
我終於知道了謝詡之到底是誰。
他從前不姓謝,謝是他的母姓。
詡之是他的字。
他叫衛瑾。
是那年送給我小狗,是我追著他要他帶我去燈會的鄰居家的哥哥。
那年衛家被構陷,滿門抄斬。
他被衛父從前的屬下從牢里偷偷換了出來,一直隱姓埋名,直到七年後衛家平反,天家才知道了他的存在。
衛瑾拒絕了承襲父親爵位的補償,一手建立了御刑司,成了天子手裡最趁手的一把刀。
怪不得他會救我。
怪不得他會送我小狗。
怪不得……對我那麼好。
我鼻腔酸澀,可是我們只是童年玩伴罷了,他又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一步,要捨命救我。
顧望舒還想再說,卻被掀開帘子的魏璟打斷。
他眼神有些冷:
「嫂嫂,阿婉身子虛弱,需要休息。」
顧望舒臉色有些難看,魏璟從前很少喚她嫂嫂,都叫她望舒。
可自從這次回來,他一直恭敬守禮,從未越雷池一步。
顧望舒咬住下唇,強撐起一個笑:
「我也是擔心阿婉,她一個弱女子——」
魏璟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嫂嫂若是真的擔心,就讓阿婉好好休息。」
說著對外面的下人道。
「來人,嫂嫂累了,把嫂嫂送回車上。」
幾個婆子恭敬卻不容抗拒地把顧望舒帶了出去,臨走時她看了我一眼,眼裡怨毒極了。
我知道她恨我,她和魏璟兩情相悅這麼久,原本可以繼續相依為命下去。
卻突然多了我這麼個名義上的妻子,讓她如何能不嫉恨。
可我已經不想再和她鬧了。
她和魏璟和和美美也好,兩不相干也好,都與我沒關係了。
我腦海里只剩下那個人帶笑的面容。
和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眼淚掉了下來。
丫鬟抿唇道:「小姐,將軍走了,說讓我把這些交給您。」
我看了一眼,不是什麼貴重東西,都是街上的一些新奇玩意兒。
還有幾本最新剛出的話本子。
這些都是我往常喜歡的,可魏璟每次看到我桌上這些東西都很不屑。
他喜歡的是顧望舒那種喜歡琴棋書畫的女子,覺得我喜歡這些過於俗氣。
可他現在卻親手去挑了送來。
我看著桌上堆的東西冷笑。
我不知道魏璟到底是怎麼了,換作以前,我大概會高興瘋了。
可現在,我只覺得厭惡。
我抬手。
「把東西燒了。」
……
回京當天,我就把被擄走的原委告訴了爹娘。
我知道,我的名聲大概已經算是毀了,但是爹娘只有我這一個獨女,他們不在乎名聲,只心疼我受的苦。
我爹氣得紅了眼,卻還是強忍著問我怎麼想。
他和娘都知道,我有多喜歡魏璟。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
「爹,我想和離了。」
從十三歲到十九歲,我就像一隻天真無知的飛蛾,妄圖撲到魏璟這團火上。
最後換來的,只有自己被活活燒死。
我終於明白自己的愚蠢。
我爹鬆了口氣:
「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如今哪怕和離,也該上個摺子請示皇上。」
皇上算下來是我爹的表哥,我爹從小就給皇上做伴讀,在皇上那裡還算有幾分面子情。
他當天就急匆匆帶我進了宮。
魏璟選擇了寡嫂放棄了我的事情已經在京城傳開,但是也有人稱讚他有情有義,寧願拋棄自己的妻子也要保住早逝兄長的妻子。
皇上一開始還想說魏璟也是身不由己。
我跪在地上把原委說清楚:
「聖上有所不知,魏璟救了寡嫂,實則是因為他們早有私情。
「他迎娶臣女不過是為了掩蓋和寡嫂的不倫!」我抬頭,「此事魏家上下人人皆知,只是瞞得緊,不曾傳出口風。」
我把魏璟胸口的刺青說了出來,又把他從前寫的家書都交給皇上。
皇上皺眉,一張張看完了那些寫滿了嫂嫂的家書,隨即勃然大怒!
「當初看著魏璟是個青年才俊,還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給自家孩子也是好的。
「沒想到他竟如此、如此——」皇上猛拍桌子。
「齷齪不堪,簡直有悖人倫!」
從前我總想著維護魏璟,維護魏家的名聲,因此哪怕受盡了委屈,這件事兒我誰都沒說。
可如今,不必了。
皇上當即就允諾我和魏璟和離。
走出宮門外那一刻,我抬頭。
日頭很好,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我曾經以為,我離不開魏璟。
可我現在只覺得渾身好像卸下了重擔。
七年的痴戀。
七年的迷惘。
愛也好,恨也罷。
都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12
當天晚上我睡覺時,突然發現外面安靜得有些異樣。
我喚了一聲:
「綠珠?」
沒有丫鬟應我。
我翻身想下床,床邊卻突然坐下一個人。
我嚇了一跳,想叫卻被捂住了嘴!
我睜大眼,發現那人居然是魏璟。
我一度以為他因為我把他的醜事抖出來了要來殺我,可魏璟卻只是注視著我,眼裡有許多我看不懂的情緒。
「阿婉,」他沙啞道,「你就這麼想與我和離。」
我怒從心起:「不和離再看著你和你那好嫂嫂苟合嗎,你們簡直叫我噁心!」
魏璟閉眼。
「我說了,往後顧望舒只是嫂嫂,從前是我糊塗,往後我不會再逾越。
「阿婉,我後悔了。」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他的聲音居然有一絲顫。
「回來吧,我們往後好好的,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以後會只對你好,我——」
我打斷了他,漠然道:
「魏璟,那個一心都是你的陸婉婉已經死在山上了。」
我起身,眼裡浮起一絲怨毒的笑意。
「魏璟,那匕首不是你親自遞給我的嗎?
「你想要的那個陸婉婉,是被你親手殺死的啊。」
魏璟面上血色寸寸褪去,他茫然地呆坐著,片刻後,竟硬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我起身,嫌惡道:
「別弄髒了我的衣服。
「出去!」
從前魏璟身上哪怕劃破一點兒油皮,我也會緊張得不得了。
可現在,我只覺得他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魏璟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翻湧著千言萬語的悲慟。
可他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狼狽轉身離開。
13
魏璟仍不死心。
和離我搬回國公府後,他就買下了國公府旁的宅子,每天我出門時看著我,我回府時看著我。
夜裡也坐在牆頭上吹笛子。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我糾纏下去。
我煩得要命。
謝詡之再也沒了消息。
我每日都去山上的佛寺上香供燈,祈求他能平安歸來。
即使我知道,他胸口中刀,又被那樣湍急的河水沖走,生還希望實在渺茫。
可他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若是連我都不記得他,那還會有誰記得他呢。
這天我跪在蒲團上祈願時,身旁的蒲團突然也跪上了一個人。
我側眸看去,只見魏璟也正閉眼雙手合十。
他從前是從不信這些的,他總說他只信自己,不信ẗůₓ鬼神。
可如今他竟然也來了。
我正要起身,魏璟突然閉著眼開口。
「你許了什麼願?」
我沒搭理他,轉身要往外走,他拽住我手腕,卻碰到了寺里的小和尚。
他阿彌陀佛道:
「陸施主,你又是來為夫君祈求平安嗎?」
魏璟起身在我身後站定。
小和尚見了他,露出一絲笑意。
「這位施主,你就是陸施主的夫君吧?
「你不知道,從前你去打仗的時候,陸施主每天都會來上香祈禱,唯願你平安歸來呢。」
小和尚年紀小話也多。
「平常富貴人家一般都來供燈,陸施主不但為你供了燈,還親手抄了百卷佛經。
「阿彌陀佛,」他低頭道,「如今你能平安歸來,想必是陸施主虔誠祈願,佛祖垂憐。」
魏璟怔然。
「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魏璟苦澀道。
小和尚解釋道:「ṱú⁵說出來的祈願就不靈驗了,想必陸施主這才不告訴您。」
我掙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說不說又怎樣呢?
以前不想說。
以後,也不想說了。
魏璟在我身後問道:
「阿婉,如今你來祈願,是為謝詡之嗎?」
我沒說話。
他握住我肩膀,皺眉道:
「他不會回來了!他已經死了!」
「啪——」
魏璟慢慢放開手,張了張嘴:
「你打我,為他?」
我收回打得生疼的手,冷冷道:
「他不會死!
「他會回來。」
14
自從魏璟搬出魏家住進我隔壁,顧望舒就隔三岔五來找他,想讓他搬回去。
魏璟一開始只說不回,後來就乾脆閉門不見。
顧望舒紅了眼眶,流著淚拍門:
「阿璟,你就這麼狠心,把我和娘獨自扔在家嗎?
「你已經與陸婉婉和離了,你從前不是跟我說你會想辦法和她和離,我們一家人還像從前那樣生活嗎,她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
「阿璟!」她嗓子嘶啞,泣不成聲。
周圍的人都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
「哪有嫂子當街管小叔子的,這顧大夫人也太……」
「你不知道,聽說這顧大夫人自從夫君死了後,就一直和魏將軍相依為命的,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聽說早就不清不楚了。」
「要不當時魏將軍怎麼拼著自己夫人不要,也要救她呢,嘖嘖,真是世風日下……」
顧望舒卻仍舊不願離開。
就在這時,大門打開。
魏璟披著黑色大氅走了出來,居高臨下看向顧望舒。
他眼裡再無往日一分情意,只淡淡道:
「嫂嫂自重,你往日曾說,願意青燈古佛為哥哥祈福。
「既然如此,」他吩咐身後下人,「將嫂嫂帶到京郊別莊,那裡有一座佛寺,多捐些香火錢,以後便讓嫂嫂住在那裡吧。」
顧望舒面色蒼白,難以置信看向魏璟。
她伸手去抓他的袖子,梨花帶雨道:
「阿璟,你說過要一輩子陪著我,護著我的!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你到底怎麼了?!」
魏璟沒再說話,只是輕揮手。
身後下人立刻上前,架著顧望舒上了馬車。
顧望舒嘶喊道:
「不、我不走——
「阿璟,魏璟!——」
魏璟只是垂眸,轉身對我道:
「我已經將她送走了。
「往後,她不會再來了。」
他抬頭,似有些希冀道,「阿婉,你——」
我沒聽他說完,轉身關門,將他的目光隔絕在外。
15
轉眼又是一年燈會。
我不想去,爹娘卻都勸我出去逛逛,說好歹散散心。
我沒辦法,被一群下人護著出了門。
街上還是一樣熱鬧,四處張燈結彩,花團錦簇,在這一晚已經定親的未婚夫妻也可以上街一同遊玩,四周都是一對對年輕男女。
我漫無目的四處逛著,卻在路過一個面具攤時停住腳步。
小販堆笑:「這位小姐,你看看這個仙女面具,還有白狐的,都是正兒八經好木頭做的…… 」
我看了很久,拿起一個夜叉的面具。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人玩世不恭的笑容。
「陸小姐,你昨天說要給謝某做壓寨夫人,不會是誆我的吧?」
「在下確實玉樹臨風,你會傾慕我也是應該的。」
「今晚山下有燈會,我帶你看。」
「陸婉婉,活下去。」
我買下那個夜叉面具戴上。
就好像那個人還在我身邊。
不遠處有許多人在猜燈謎,高塔上懸掛著許許多多的花燈,其中一盞美人花燈做工精細,用寶石琺琅點綴,就連下面的墜子都鑲嵌著瑩潤的東珠。
店主笑道:
「各位看官,這是今年的彩頭花燈王,誰能將它摘下來,它就歸誰!」
那花燈做得極精緻,連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身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喜歡嗎?」
我回首,魏璟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正注視著我。
我不想和他說話,他卻以為我是默認了,縱身而起就朝那花燈飛去。
那花燈在塔尖上,掛得極高,剛才許多會輕功的人試了都夠不著。
可對魏璟的身手來說,不過是探囊取物。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那花燈前一刻,從人群中突然躍起一個身著玄色衣袍,戴著白狐面具的男人。
他身形極舒展,在空中仿若大鵬展翅,頃刻間就和魏璟走了十幾招!
眾人紛紛驚呼起來!
魏璟被他生生逼退,危險地看向那男人,霎時便攻上去!
誰料那男人竟不想和他對打,虛晃了他一下後,用靴尖挑起那盞花燈掛在手上,然後穿過人群,輕飄飄落在我面前。
魏璟頓住身形,猛地朝我看過來。
我愣在原地。
男人摘下面具,露出那張我日思夜想的面容。
他勾起唇角,笑得輕佻,眼裡卻滿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