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你一晚上,從滿心期望等到萬念俱灰。」
風呼嘯而過,吹動相思樹的樹葉也跟著沙沙作響。
在寂靜的夜裡,像一首無字的懷念歌。
江喚自嘲地笑笑,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第二年的七夕,我還是沒忍住犯賤。」
「看到第一線天光冒出的瞬間,我決定要放過自己。」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高大的肩膀慢慢垮了下去:「也放過你。」
青春掀起一場熱烈的海嘯,而遺憾總在半夜漲潮。
遺留在回憶里的人,越愛越痛,越痛越愛。
我摸了摸他蕭瑟的側臉,輕聲說:「那你為什麼又回心轉意了?」
我自認兩段無望的等待,足以消磨愛的餘燼。
「年初剛下達的文件,老校區要被改造重建了。」江喚答非所問,「看到那些推土機了嗎?明天就要動工了。」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冰冷森寒的機械,從遠處望去,像是張開嘴的野獸。
「夏夏,你相信天意嗎?」江喚隨手撿起一根樹枝開始挖土,「我是前天知道這個消息的。」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的遺憾和不甘,會不會跟這些建築物一樣,被掩埋在厚厚的塵土下?」
這三天裡,他或許想了很多很多。但在最後的節點,他還是選擇了我。
像我也選擇了義無反顧地奔跑。
「找到了!」江喚的聲音格外興奮。
他手裡,是一對做工精美的小木牌。
有段時間,我們盛傳玄學。
聽說隔壁山頭的廟非常靈驗,便經常趁著放假去拜一拜。
我和江喚也不例外,除了求學,還偷偷摸摸求愛情。
學校的相思樹上,密密麻麻掛滿了這種小木牌。
我很驚訝:「不是說幾年後,新上任的校長就清理乾淨了嗎?」
當時還給了個特別官方的說法,叫保護樹木。
江喚笑得狡黠:「我特意回學校撿了,然後埋在樹根下,求它多多保佑我們。」
「這不,在最後一天,它保佑我們相見了。」
他把泥土拍乾淨,露出青澀刻就的名字:
【江喚。】
【余知夏。】
翻過寫著我名字的木牌,後面多了個筆跡疏狂的熟悉稱呼:
【 A 小姐】
我鼻尖一酸,忍不住模糊了眼睛。
「這幾年,我一直有在努力引導粉絲,希望她們能在追星的過程里學會堅持,學會勇敢,而不是被網絡的戾氣和偏激侵染。」
我聽說過這件事。
江喚和私生飯硬剛,在微博上陰陽怪氣地 diss,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江喚偷偷碰了碰我的手,眼含希冀:「夏夏,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沒拒絕他的靠近。
臨走前,江喚把小木牌塞進我懷裡,開玩笑道:
「事不過三,你別讓我太難堪。」
9
他並Ṫŭ̀₆沒有強求我,必須現在給出回答,而是給我了足夠的時間去理清思緒。
但首先,我得去問問謝成瀾。
他憑什麼自作主張,替我擋掉江喚的邀請。
舒舒服服的 SPA 做完後,謝成瀾一臉皮都展開了的表情:「余老闆,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我點了兩杯卡布奇諾,旁敲側擊:「你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謝成瀾一怔,臉色明顯不對勁起來:
「你,都知道了?」
他一臉煩躁地揉了揉小卷髮:「我媽催婚催得緊,我實在扛不住了,便說女朋友是你。」
「然後他們要我帶你回去,夏夏,你就幫幫我吧。」
我有些沒回過神來: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我和他還見過面呢。」
謝成瀾心虛地避開我的目光,我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怒火也跟著炸開。
我咬著牙,試圖冷靜下來:「下一步,是不是還要我配合你形婚?」
他故意放江喚的鴿子,大概也是出自私心。
我從沒想到多年的好友,還能如此背刺我。
讓我忍不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的一舉一動。
謝成瀾自暴自棄地冷笑:「是又怎樣?」
「你和我做朋友,不也是看我性取向安全嗎?」
我攥著溫熱的杯壁,指尖用力到發白。
半晌後,我急促地笑了笑:「謝成瀾,我和你做朋友是因為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性取向。」
「你別把我想得太庸俗,也別把你自己想得太可憐。」
我轉身就走,卻被謝成瀾驀地抓住衣袖。
他聽懂了我的意思,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離譜。
他一臉後悔:「夏夏,我錯了,是我的嘴沒個把門,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們繼續做朋友,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把袖子扯了回來,只覺得眼前熟悉的好友開始變得陌生:
「可是,是你先不想做朋友的。」
一塊鏡子,有了一條彌補不回來的裂縫,還能自欺欺人當成沒摔碎時的模樣嗎?
我狠下心,再也沒回頭。
10
回答江喚的復合請求前,他提出和我一起去看望媽媽。
她恢復得很好,知道我要回去,大清早地就去超市掃蕩,買回來一大堆我愛吃的菜。
我攥著江喚的手微微出汗:「媽媽,這是……」
我還沒想好怎麼介紹他,媽媽便老神在在地接過話頭:「男朋友,對吧?」
「小江是個好孩子,媽媽知道。」
我有些懵:「你們認識?」
媽媽笑了,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還很熟呢。」
原來,在我努力跑工作麻痹自己的幾年裡,江喚每隔一兩個月都會抽出時間,來看望她。
一來二去,兩個人也混成了忘年交。
「所以,只有我被蒙在鼓裡?」我又好氣又好笑。
江喚眼神躲閃:「我以為你恨我,所以不敢去找你。」
媽媽也嘆了口氣,像小時候一樣安慰我:
「夏夏,媽媽知道你的心結,不想給你壓力。」
「但媽媽更希望你能幸福,不要錯過愛的人和愛你的人。」
對上她鼓勵的目光,我忍不住鼻尖一酸:
「好。」
幾個月後,謝成瀾小心翼翼來找我。
他說已經和父母說開了,也對損害我的名譽感到抱歉。
畢竟是多年的好友,我沒為難他。
但我知道,我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11
江喚聽完來龍去脈後,氣得險些想套麻袋暴打一頓謝成瀾:
「我就知道這丫不靠譜!特麼還想跟我搶媳婦?沒門!」
我撞了撞他胳膊:「喂喂喂,誰是你媳婦?」
江喚黏黏糊糊地親了上來:
「誰應了,誰就是我媳婦。」
說好的純情呢?
兩三年沒見,他無師自通走上了妲己的路子。
吻畢,我喘著氣推開他的臉:「你別打岔。」
「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非得借第三人的嘴對吧?」
江喚委屈巴巴地湊過來,又想用親我來矇混過關。
我快氣笑了,惡狠狠地在他唇角咬出一個印子,威脅他:「你可以不長嘴,但我也可以長腿自己跑路。」
江喚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分手的時候,誰沒長嘴。」
他還在介意我三年前的逃避。
我自認理虧:「都長嘴,我們都長嘴。」
江喚低低嗯了一聲,又纏了上來:
「老婆,親親。」
「嘴不僅是用來說話的,也是用來親的。」他理直氣壯地胡扯。
受不了了。
當初親個嘴還要捂眼睛,怎麼現在變得一肚子壞水了?
而且,我是讓你長嘴,沒讓你長床上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語氣涼涼:「我想,我還需要重新考慮一下這段關係。」
江喚明顯信了,垮著張臉地在我側頸處亂蹭,用力得像是要把自己的味道都標記上去:
「我現在長嘴了,你可別後悔。」
聽著他如出一轍的軟綿綿的威脅,我忍不住笑了。
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我主演的新劇開始宣傳,工作室的意思是和男主陳林營業炒 cp。
於是,我們兢兢業業地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