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感委屈,「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隨後撲進了蕭延懷中。
「皇上,嚇死雙兒了。」
蕭延柔聲哄道:「雙兒莫怕。」
突然又話鋒一轉,眼神凌厲地掃向沈琉璃,「皇后讓丞相拖住朕,就是為了陷害孟昭儀?」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了沈琉璃身上。
蘭元霜也在此時說道:
「方才,臣妾見姐姐似乎心情不好,又想著姐姐一直不太待見雙兒,便想讓她借著這個機會給姐姐送些果子,不求姐姐對她另眼相待,最起碼能和顏悅色地說說話。
「是臣妾想得不周到,才讓雙兒差點被淹死。明明是一個那麼討喜的丫頭……」
蘭元霜說著還抹了兩把眼淚。
「你放屁!」沈琉璃氣急,似乎忘了自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她又看向蕭延,「皇上,是她們聯起手來陷害臣妾,明明是孟昭儀先侮辱我的,也是她自己跳進湖裡的,皇上你得為我做主。」
蕭延反問:「那皇后說說孟昭儀是如何侮辱你的?」
沈琉璃一時瞠目結舌,她斷然不會將我說的話公之於眾,要不打的還是她的臉。
蕭延輕嗤一聲,問道:「皇后是說不上來了?」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
我扯了扯蕭延的衣擺,小聲說道:「皇上,我可能喝了太多湖裡的水,肚子好疼。」
這話一出,蕭延立馬看向我的裙擺。
上面慢慢暈染出點點血跡,像梅花一般絢麗,與我蒼白如紙的臉色形成強烈對比。
蕭延慌了神:「太醫,快傳太醫……」
本就不大的涼亭上,已經亂作一團。
我只感覺像是有人拿木鑽在鑽我肚子,疼得渾身冒汗,就連扯蕭延衣袍的力氣都沒有了。
耳邊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
失去意識前,我想的是,蘭貴妃好狠啊。
這便是她教我的辦法。
不過,也正中我下懷。
13
我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只有流華宮的宮女明蘭。
我問:「皇上去哪了?」
明蘭見我撐起身體,立馬上前給我蓋好被子。
「娘娘,你身體還很虛弱,不可貿然起身。皇上去了鳳儀宮呢。」
「為何在鳳儀宮?」
「娘娘還不知道吧,皇后這次算是栽了。
「她昨日害得你落水沒了皇子,但奴婢還聽說,之前曦妃的死也跟皇后有關,蘭貴妃找到了目擊證人,而且皇后身邊的一個宮女也如實招了,兩位皇子和一位妃嬪的死,皇后這個位置怕是要易主了。」
整個流華宮的宮女都是蕭延的人,包括明蘭,這些話估計也是蕭延讓她說的。
我臉上沒什麼表情,只說了句:「我肚子還疼,再睡會兒。等皇上回來記得喊我起來。」
明蘭退了出去。
我重新躺進了被窩中,手慢慢撫上小腹,心臟的位置閃過一絲刺痛。
但我知道,我沒得選。
連一個宮女都知道,兩位皇子一位妃嬪的性命,才能讓沈琉璃徹底無法翻身。
當蘭貴妃把方法告訴我的時候,我便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扳倒皇后。
我若是成功了,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屬,我若是失敗了不小心死了,她最多再找辦法對付沈琉璃。
她們二人鬥了那麼多年,手中多少有些對方的把柄,除非能一舉成功,不然確實不會輕易出手。
蘭貴妃手上的證據我相信是真的,畢竟皇后今日也是打算眼睜睜看著我淹死。
腦子裡亂糟糟的,睡夢中全是幾位姐姐的身影。
大姐跟我說,冷宮好黑好冷,她很害怕。
二姐身上從來都是濕答答的,手中還抱著一個未成型的孩子。
三姐臉上血肉模糊,嘴裡一直喊著冤枉。
我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追趕她們,卻怎麼也追不上……
……
再次醒來時,臉上一片濕潤。
蕭延就坐在床邊看著我。
「可是做噩夢了?」
我抱過他的手臂,蹭了蹭,說道:「是的,雙兒夢見自己掉進水裡,你看著卻不來救我。」
蕭延將我臉上的淚痕擦拭乾凈,聲音裡帶著幾分自責:「對不起,是朕沒保護好你們。」
他說你們。
其實我一直懷疑,蕭延是把我當成了二姐的替身。
宮裡很多人都說,當初的曦妃寵冠六宮,自她入宮後,蕭延便再沒去過其他妃嬪那。
而如今蕭延對我亦是如此,這算不算二姐在幫我?
我突然問道:「皇上會處罰皇后嗎?」
蕭延眸色烏黑,像是外頭漫長無垠的夜。
良久,才說道:「自今日起,後宮之中已無皇后此人,雙兒莫要再提,你只需安穩地待在流華宮養身體。」
14
我聽從蕭延的話,自那之後,已有半月未出流華宮。
但我還是聽說了,沈琉璃在我落水的那晚便被賜了毒酒。
人證物證俱在,丞相也保不住她的。
如今後位空懸,最有希望的人莫過於蘭貴妃。
她前些日子也有來看我,如今我身體已無大礙,也是該去吃吃承干宮的點心了。
剛走出流華宮,一陣涼風襲來,吹得人汗毛直立,我不由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要入冬了。」
承干宮裡似乎很熱鬧,不斷有歡聲笑語傳出。
我進去後,便看到蕭延和安平公主在放風箏。
這般溫馨的一幕卻不見蘭元霜的身影。
蕭延發現我後,表情愣了一下。
因著和蘭元霜時常走動,安平公主跟我亦十分親近。
她朝我招了招手,說道:「雙兒姐姐,快來陪平兒放風箏,父皇老是心不在焉的,沒你細心。」
蕭延明顯不信:「她比朕細心?還有,孟昭儀乃父皇的妃子,你怎麼喊她姐姐?」
「是我讓她這樣喊的。」我叉著腰,氣鼓鼓地說道,「宮裡的人都不陪我玩,只有平兒不嫌棄,我就想當她姐姐。」
蕭延輕笑一聲,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些許寵溺:「你開心便好。」
他沒久留,說還有奏摺要批。
和安平公主放了會兒風箏,我便問她:「怎的不見你母妃?」
安平公主回道:「母妃聽說你要來,在小廚房做糕點,我想應該也做好了,我們去看看吧。」
說完便拉著我跑。
我看著一臉稚氣的安平公主,心情卻越發沉重起來。
不知道下一步棋該不該走。
可當看到桌子上那些熟悉的點心時,我便再無後顧之憂。
我之前說承干宮的糕點好吃,確實是實話。
據說蘭元霜曾經為了討蕭延開心,特意花重金找了有名的點心師傅學習。
如今多年過去,她也早青出於藍,光她那獨特的手法別人就學不來。
因此,大姐的死,她絕對脫不了干係。
我看著這些平時讓我垂涎欲滴的點心說道:「可惜皇上走了,不然也能吃上熱乎的。」
蘭元霜笑了笑:「這個時候還惦記著皇上,算你有點良心。」
我有些得意:
「我不光惦記皇上,還惦記貴妃娘娘,這不身體一好便來看你。在這個宮裡,你們是對我最好的人,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哦,那你想怎麼報答我們?」蘭元霜問。
我想了半天,卻怎麼都想不出來,急得直撓頭。
臨了才憋出一句:「等貴妃娘娘當上皇后的時候,我一定要吃一個大肘子祝賀娘娘。」
「撲哧……」
屋子裡頓時爆發出好幾道笑聲。
蘭元霜在我頭上敲了一記,問道:「為什麼是吃大肘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因為我好久沒吃過了,宮裡的飯菜都太過精細……」
對於我這些無釐頭的話也無人會在意,不過我走時,蘭元霜還是給我裝了些糕點。
以前她也常這樣,我便提著回流華宮了。
不想,還未走近,就看見安公公等人守在門口。
很明顯,蕭延在等我用午膳。
有的時候,真覺得連老天都在幫我。
所以一靠近蕭延,我便像獻寶似的從盒子裡拿出那盤點心。
「皇上,你上午走得急,沒嘗到貴妃娘娘親手做的糕點,你快嘗嘗,可好吃了。」
說著拿出一塊親自喂到了他嘴巴里。
蕭延沒拒絕,整塊吃下了。
我喂完他,像是生怕會少吃一樣,自己也塞了一塊進嘴裡。
蕭延頗有些無奈地看著我說道:「這般嘴饞可如何是好。」
我嘴巴塞得鼓鼓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15
這會兒,午膳也全都傳了上來。
每回蕭延來這裡用膳,菜都能多好多。
我食指大動,正準備動筷子,就瞧見蕭延似乎不對勁。
我連忙問道:「皇上,你怎麼了?」
他捂著肚子,額頭的冷汗不斷往外冒,臉色也越發蒼白起來。
「點心有毒……」他剛說完,立馬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與此同時,我的肚子也開始疼了起來。
因著蕭延喜歡和我獨處,每次用膳時,安公公和一眾太監都在門口候著。
此刻我也顧不上蕭延了,跌跌撞撞朝門口跑去,大聲喊道:「安公公,皇上吃了承干宮的糕點中毒了。」
我說完也生生嘔出一大口鮮血,隨後倒在了地上。
這下把安公公嚇得魂都要飛了,用著尖細的嗓音吩咐道:「快,快去叫太醫,皇上吃了承干宮的點心中毒了,還有你,馬上去請楊都尉過來。」
很快,我就感覺有人將我抬到了床上,接著太醫來了,把完脈後又扎針。
我還有意識,隱約中聽見他們在討論:
「還好毒的劑量不大,不然我等就是賠上性命,也無法醫治。」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這點心要是被皇上或者孟昭儀一個人吃了的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是啊,是啊。」
他們說得沒錯,我就是嚴格按照劑量下的毒。
若是只毒我自己,不能徹底將蘭元霜拉下來,但如果加上毒害皇上和昭儀的罪名,哪怕是國公之女也無濟於事。
再說,蕭延也不無辜,這點苦算是便宜他了。
漸漸地,我便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去多久,只感覺恍恍惚惚中,有人一直在我耳邊說話。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居然是安平公主。
她見我醒來,立馬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說道:
「雙兒姐姐,你快去看看我母妃吧,父皇說她大逆不道,還把她關進了冷宮中,你能不能幫我救救她?」
我張了張嘴,發現嗓子啞得很:「平兒莫哭,我會想辦法的。」
想辦法怎麼弄死她,只打入冷宮怎麼夠,大姐的命,我的兩次死裡逃生,如何算?
不過小姑娘一直在我這哭,我還是撐著身子起來了。
「平兒你先回去,我現在就去看你母妃好嗎?」
16
再次踏入冷宮,此刻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有種塵埃落定,終於看到一絲曙光的感覺。
我是光明正大進去的,拿出了昭儀的架勢。
說實話,我竟有些不想裝了。
見到蘭元霜的時候,她正坐在槐樹底下發獃。
「娘娘。」我喊了一聲。
蘭元霜從看見我的那一刻開始,眼中便迸發出徹骨的恨意,她直直地朝我撲了過來。
「是你,是你陷害我,你這個賤人,虧我還那麼相信你。」
我閃身,堪堪躲過,讓蘭元霜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