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後台夠硬,我才能在宮裡橫著走。
為了挽回一下我和謝沉的關係。
我特地讓小翠去御膳房要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土雞。
親手給謝沉燉了一盅雞湯,又親手撒了一把翠綠翠綠的蔥花。
小翠幫我端了一路。
到了御膳房門口我再從她手裡接過來。
親手端進去給謝沉。
謝沉正在批奏摺,頭都沒抬一下。
但他似乎聞到了雞湯的味道,皺了皺眉道:
「朕不想喝雞湯,端走吧。」
我把湯盅放在他手邊。
捏著嗓子:「陛下真的不喝嗎?人家親手燉的呢……」
我有點被自己噁心到了。
謝沉拿筆的手抖了一下,聲音揚起來:
「皇后怎麼知道,朕最愛喝的就是雞湯!」
17
趁著謝沉埋頭喝雞湯的工夫,我開始獅子大開口,把我爹在信里囑咐我的全都說了出來。
「臣妾的舅舅勞苦功高……」
「准了。」
「臣妾的表哥忠心耿耿……」
「准了。」
「臣妾……」
謝沉答應得很乾脆。
「都准,都准了!
「畢竟朕是看在家世的分上才娶了皇后,肯定不能讓皇后在家世這塊兒落了下風,誰都別想比過朕的皇后。」
有點開心耶。
傍晚謝沉來了鳳儀宮。
這次我沒把他趕出去,他攬著我的腰往裡走。
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皇后提的要求朕都滿足了,那朕的要求是不是皇后也應該滿足一下?」
我有些迷茫:「你都是皇帝了,你還有啥得不到啊?」
謝沉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下一刻,我臉紅得像被火燒了一樣。
我讓小翠早些去休息,今晚不用來伺候我了。
拉著謝沉的手走過層層疊疊的帷帳,剪掉燭芯,與他同坐在床沿邊,顫顫悠悠地解開了他領口的那顆龍紋扣。
這一夜謝沉對我又哄又騙。
最後我嗓子都哭啞了他才摟著我沉沉睡去。
皇后真難當。
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全是疲勞。
迷迷糊糊間,他好像又說了些什麼。
但我一個字兒都沒聽清。
18
太累了,我直接睡了一天。
醒來之後感覺屋子裡很暗:「小翠,點個燈。」
喊了很久小翠才姍姍來遲。
我看她那閃躲的眼神,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小翠看著我喝完水,小心翼翼地問我要不要再睡會兒。
我揉著突突跳的太陽穴:「不睡了,再睡人就傻了,給我更衣吧,我出去轉轉,活動一下筋骨。」
結果我都說完好久了,小翠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下我更迷茫了,索性自己穿好了衣服。
想往外邊走的時候小翠咬著嘴唇,攔住了我。
「娘娘,外邊冷,您還是別出去了。」
這丫頭怎麼回事,我嘀嘀咕咕地推開了門——
被兩把閃著寒光的刀劍擋了回來。
我蒙了,回過頭看向小翠:「咋回事啊?」
小翠快要哭出來了:「娘娘,陛下說……陛下說鎮國公府涉嫌貪污造反嗚嗚嗚……」
貪污造反?這幾個在我眼前飄來飄去。
我就是沒辦法把它們和鎮國公府聯繫在一起。
造反成功了不就得當皇帝了?
天天起得比雞還早,我爹哪受得了啊?
我決定去找謝沉問問。
可守在門口的侍衛告訴我,謝沉親口下了御旨。
不讓我踏出這個門。
好好好,昨天折騰我,今天折騰我全家。
謝沉你真是好樣的。
19
我跟小翠一起想了很多方法,都沒能從屋子裡溜出去。
謝沉就跟我肚子裡的蛔蟲似的。
把每一個我能想到的地方都給堵死了。
尤其是後院牆角那處老鼠洞。
他也不看看那洞只有我拳頭那麼大。
我怎麼鑽出去???
就這樣焦慮了好些天。
我成功地上火了。
小翠告訴守在門口的侍衛:「皇后娘娘上火了!上火了你們懂嗎!很嚴重的!趕快讓我出去找太醫來救娘娘!」
侍衛交頭接耳地商量了好一會兒。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御膳房送來了好幾碗綠豆湯。
說是陛下吩咐的,上火就多喝點清熱解毒的綠豆湯。
看著那些綠豆湯,我怎麼覺得我更上火了?
又過了三天,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為首的侍衛告訴我,對我爹的處罰已經下來了。
把我貶為庶民,和我爹娘一塊兒發配通州。
哦呵。
青春沒有售價,九族直接火化。
我真的懷疑謝沉有病。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決定嗎???
20
小翠扶著我上了一輛馬車。
看著馬車內的裝飾我陷入了沉思。
誰家發配邊疆坐金頂馬車啊?
怕我死得不夠快,不用拐彎抹角的!
想要我的命直接告訴我一聲就好了!!
一路上我在馬車裡吃了睡睡了吃,非常滋潤。
途經一處就會有當地的美食送來給我吃。
吃得我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謝沉莫不是想撐死我?
小翠艱難啟齒:「小姐,你前幾天還……」
還尋死覓活的。
我乾咳一聲,抹了一下嘴巴子上的油。
「這……狗皇帝不是還沒明說要我命嗎……人總是活在當下的,咱們先等他通知吧。」
接著撕開包著鹹水鴨的油皮紙。
「來,嘗嘗這鴨子,剛斬的。」
小翠面露鄙夷,但是動作還是很誠實的,吃得滿嘴都是油。
我閒來無聊時掀開車簾看了看,總覺得這不是往通州的路。
難道謝沉想在中途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
我和小翠咬耳朵商量了一下,打算跳車逃跑。
就在我倆準備分工合作,一個跳出去吸引侍衛的注意,一個掏出胡椒粉撒他們一臉的時候——
馬車忽然停了。
我抓在手裡的胡椒粉全都塞進了自己嘴裡。
我嗆得哭爹喊娘。
「哇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救命啊!」
我爹和我娘不知道從哪兒沖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把我抬進去,給我倒水喝。
看著眼前養得過分圓潤的我爹和我娘,還有我舅舅、我二叔、我表哥。
他們此刻正在用一種看猴的眼神看著我。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但卻可以反覆去世。
21
明眼人都不難看出來,太后想謀反。沈絮絮賴在宮裡不走,也是為了監視和找機會布局。
謝沉將計就計,明面上把我全家從朝堂上趕出去,偽造出君臣離心的假像,卑而驕之。
他登基後,借著封藩把晟王送到了西北喝風,西北接壤蠻夷,雙方時有衝突。
晟王借著招募護衛的名義,招兵買馬,操練軍隊,湊了二十五萬人。
又買通沿路守城官員,打算乘虛而入,謀反篡位。
京城以及附近城池可調度的軍隊遠遠不足二十五萬人,晟王以為,自己憋了個大的。
但他錯了,打仗拼的從來不是人頭數。
白起十五萬軍戰勝四十萬趙軍,張遼以八百擊潰孫權十萬。
先皇曾暗中部署騎射、輕裝、重陣、水師,所用不過六萬人,編成赤焰、神武、龍鑲、天策四支軍隊。
赤焰列北,神武鎮南,龍驤守西,天策衛東。
這裡是雍州,借著這次罷黜流放的名義,謝沉將赤焰軍的兵符交給了林家,另外三支軍隊也被調遣,韜光養晦,養精蓄銳,準備進京清君側。
帶兵返京時,我要跟著回去。
他們攔住我:
「你就別去了,不安全。」
「不行!」我執意要去,「我不能留他一個人在京城應對一切。」
雖然我跟謝沉從小不對付,隔三岔五拌嘴,但是天底下除了他,沒有第二個大冤種肯對我這麼好。
這個時候,我覺得我應該站在他身邊。
造反的橋段很老套。
朝中言官上書彈劾晟王,羅列出幾大罪名:私鑄銅錢,募集軍隊,魚肉百姓,賄賂官員。
太后是晟王生母,關鍵時刻,她要替自己兒子解釋開脫。
於是她把謝沉叫進宮裡,喝茶談話。
兩人先是維持著表面上的母慈子孝,接著撕破臉吵起來,太后摔杯為號,伏在屏風後面的刺客立刻圍住謝沉,謝沉提前安排好的暗衛也從窗外的樹上跳進來,雙方打成一片……
此後五天內,矛盾升級。
晟王打進京城,謝沉的四支精銳也隨後趕來。
皇宮被圍困,赤焰軍擊潰叛軍,從西直門攻破,準備衝進去救駕時——
驚聞,皇宮正北,鐘鳴九聲。
錚然有力,餘音盤旋迴盪,散入混沌天幕中。
我心猛地一沉。
未至十,九已終。
長鍾頌悲,天子駕崩。
混亂喧囂中,一支軍隊朝太和殿接近。
太后通過旗幟辨認出那是晟王的軍隊。她手持玉璽立在殿門正前,欣賞著一切亂象,放聲大笑,狀若痴狂。
充滿殺戮與動盪的夜。
大火伴隨滾滾黑煙躥升,血色、刀光劍影,快速閃動,刺得人瞳孔發痛。
可所有景象此刻在她眼中,卻仿佛像是除夕夜鼎沸的煙火,絢爛璀璨,令人眩暈,令人痴迷。
少頃,披堅執銳的隊伍在她面前停下。
為首之人,著金鱗甲,佩長虹劍,銀色面具上有鮮血濺落,尚未凝固,向下流淌。
他軍靴一跨,上前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將手中捧著的木匣奉上。
太后扶他起來,又接過木匣,激動情緒難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