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更寵愛側妃的謠言也在世家圈子裡漸漸傳開。
辰彥心疼柳玉瑤,他知道小姐的志向遠在沙場,知道她一直想做翱翔於天際的鷹,如今卻被困在這深宅大院,做了籠中的金絲雀。
偏偏那養了雀的主人,娶了她,還對她不好。
與此同時七皇子找到了辰彥,告訴他只要願意幫他殺了太子,事成之後,允許他帶柳玉瑤離開,從此天高海闊,他們想去哪都可以。
辰彥最初是拒絕的,可當他得知太子拖著傷也要去尋出逃的側妃時,氣得摔了好幾壇酒。
他視若珍寶的小姐,就這麼不值得被愛嗎,若是不愛她,當初又為何要娶她。
於是他鬼迷心竅,答應了七皇子,這才有了今晚的事。
容景聽她說完,臉色依舊沉著。ȳž
「柳玉瑤,你希望孤怎麼做?」
「臣妾不敢奢求,只懇請殿下從輕發落。」
容景沒說話,沉默了半晌,空氣中安靜得只能聽見大家的呼吸聲。
我站在他身後,亦不敢多言,甚至好幾次都屏住了呼吸。
他卻忽然笑出聲來,捏了捏我的手。
「你怕什麼,怎麼連呼吸都不敢了?」
我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大哥,人家兩個都在等你發落,你還有心情和我開玩笑!
他拉著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手倒了杯茶。
茶沒喝幾口,茶盞放下時,磕在桌沿發出清脆的聲響,讓人心驚。
「柳玉瑤,你應當知道,刺殺太子是死罪,孤不是不想放過他,只不過,孤的命也是命。
」
聽他這麼一說,柳玉瑤突然跪了下來,入府三年多,我還是第一次見她行此大禮。
原來如她這般瀟洒自在的女子,也會為了一個人,放下自己的驕傲。
她的頭深深埋於手背,聲音中帶了幾分顫抖。
「臣妾願讓出太子妃之位,只求殿下,留他一命。」
容景饒有興致地盯著他二人,看了又看。
「入府這幾年,你倒是不曾求過孤。」
「是,只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又抬頭看我:「婠柔,你覺得這人該不該殺。」
跪在地上的柳玉瑤望著我,眼神裡帶著懇求,可我卻不知做何回答。
他二人縱使情深甚篤,但容景畢竟是無辜的。
我嘆了口氣,不再去看柳玉瑤。
「妾聽殿下的,殿下的命也是命。」
他的眼睛亮了亮,嘴角也跟著揚了揚。
末了,輕輕揮手。
「都起來吧,孤留你一命,前提是你來做孤的人,老七能給你的孤都能給,他給不了的,孤也能給,如何?」
柳玉瑤鬆了口氣,趕緊拉了拉辰彥的袖子。
辰彥也俯下身去,磕頭謝恩。
8
九月九重陽節,淑妃娘娘在宮中辦了場賞菊宴,邀請了好些京中女眷,太子府也收到了兩張帖子。
一張是給柳玉瑤的,一張是給我的。Ɣż
我收到帖子的時候,正坐在鞦韆上看話本子,容景從丫鬟手裡接過外衣,給我披上。
「多大個人了,這麼涼的天氣,還窩在鞦韆里看話本。」
「我在想事情。」
「在想什麼,讓我猜猜看,你在想淑妃突然設宴,一定是沒安好心對不對。」
容景這人還真是什麼都知道,我合上話本,坐直了身子,點了點頭。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看著請帖若有所思,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上面。
「殿下是不是也覺得其中可能有詐?」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無妨,那便擇日不如撞日,婠柔,你記得緊跟在柳玉瑤身後,莫要一個人離開,我會再和她叮囑一遍。」
我本還想問些什麼,但也猜到他心中已有計劃,便沒再多言。
他今日似是心情不錯,走到我身後,推著鞦韆,陪我玩了好一會兒。
次日,我和太子妃一同進宮,遠遠地就看見御花園裡,一群女眷正圍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
皇帝還活著,容景也還是太子,這些人倒像是篤定了七皇子會上位一樣,一個兩個地上趕子巴結淑妃,也不知道都是怎麼想的。
柳玉瑤和我一樣面色不大好看,默默地走到了一側,倒是淑妃眼尖,叫住了我們。
我們上前行禮,她看了一眼,坐到一旁,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絲毫沒有讓我們起身的意思。
這種下馬威的路數,我兒時便見多了。
許久,她終於抿了一口茶,擺擺手,示意我們起來。
「太子近來不常進宮,本宮也是很久沒有和太子妃敘過舊了。」
柳玉瑤翻了個剛好被我看見的白眼,隨後假惺惺地回道:「臣妾近來身子不適,怕進宮過了病氣,傷了娘娘的玉體。」
淑妃白了她一眼,隨後又看向了我。
「聽聞此前太子遇刺,林側妃臨陣脫逃了?」
「妾受了驚嚇,被刺客追趕,便同殿下走散了。」
我也很想翻白眼,可我和柳玉瑤不一樣,我沒有那樣硬氣的娘家,但論撒謊,我可是信手拈來。
淑妃自是不信我的話,她微微垂眸,鬆了鬆手上的護甲。
「在大啟,夫君便是女子的天,凡事當以夫為重,以夫為尊,林側妃此前的行為,實在是不妥,丟盡了我大啟女人的臉。
」
她正說著,金鑾殿方向突然升起了一束煙花,那白日焰火「嗖」地一下就躥了上去。
淑妃見狀,話鋒一轉,眼角帶著止不住的笑意。
「不過,一切尚能補救,夫君將死,做妻做妾的總要陪同才好。」
我和柳玉瑤對視一眼,心裡咯噔一下。
容景出事了。
「來人,把她們拿下!」
隨著淑妃的一聲令下,侍衛們衝進來,將我和柳玉瑤齊齊抓住。
與此同時,世家女眷中有父兄屬太子一派的女子也一同被抓,尖叫聲此起彼伏。
高高的宮牆外,兵器交織,聲聲刺耳,空氣里有血腥味在蔓延開來。
9
我和柳玉瑤被雙手反綁,一左一右在門口的位置。
淑妃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喝茶,屋內一群女眷有不少受了驚嚇,正小聲嗚咽著。
突然有一隻手摸上了我的手,我側頭看去,柳玉瑤沖我使了個眼色。
她的袖中藏了刀片,正小心翼翼地替我割斷了繩子。
「去金鑾殿,把這個東西給太子。」
「什麼都不要多說,只要記得一句話,夫人和孩子能否無恙,全在將軍一念之間。」
說完她便塞給我一個香囊,隨後又從袖中扯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咻」地一下,在屋中炸開了白色的煙霧。
淑妃嚇了一跳,大喊著來人,一片混亂中,柳玉瑤推了我一把。
我趕緊向外跑去,一路上躲躲藏藏,憑著記憶找到了金鑾殿,殿外早已血流成河。
七皇子容恆手持長劍,正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而容景半跪在一旁,緊緊捂著腹部。
他受傷了,而且很嚴重,我緊攥著香囊,心怦怦直跳,不知道要怎麼溜進去。
「父皇,禪位於我就這麼讓您為難嗎,您只要在那紙上寫上幾個字,我就可以留您一命,您可莫要糊塗啊。」
見皇帝低頭不語,容恆的劍架回了容景的脖子上。
「您不是最喜歡三哥嗎,那今天我就讓您看看,什麼叫白髮人送黑髮人。」
眼看他的劍就要砍下來,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容景遇刺的模樣。
那時的我還可以頭也不回地跑掉,可現在的我,卻沒忍住,沖了出去。
「住手!」
我撲到容景身邊,他震驚地看著我,語氣裡帶了幾分慍怒。
「誰讓你來的,柳玉瑤呢!」
「我……」
我看著他渾身是血,眼淚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我是真的害怕。
我才明白了他的心意,他若就這樣死了,我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