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接了起來:「心心,我現在開會,不方便,一會兒打吧。」
說完就掛了。
我垂眸,想起當初,宋時也是這麼掛我電話的。
而我當時信以為真。
拍 CT,我骨裂,讓我戴護具,少行動。
宋時寬慰我:「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我點頭:「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
以前的程家大小姐,骨裂是天大的事,恨不得臥床三個月。
可坐牢的程悅,骨裂和掉根頭髮一樣簡單,該打架打架,該吃飯吃飯。
我站起來,不經意間露出腰上猙獰的傷痕,是讓人拿牙刷把捅進去留下的。
進了監獄我才知道,哪怕是一張 A4 紙,疊成一根棍,都能捅進人脖子裡。
宋時扶我的手僵了一下。
他指著我的腰,不可置信:「這是怎麼回事?」
我輕描淡寫:「哦,監獄裡被人捅了。」
宋時僵住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我一瘸一拐往外走,護具都不需要,哼都沒哼一聲。
宋時大步追出來,從背後抱住我:「你以前明明很怕疼的……」
他啞聲道:「我不知道會這樣。」
當然了,他們這種人上人,哪裡知道進監獄會怎樣啊。
他把我抱得更緊:「我明白你為什麼不理我,你給我個補償的機會,悅悅,我真不知道會這樣……」
我垂眸。
七分到手。
……
宋時把我送到樓下,知道我沒和卓凌同居,眉頭舒展了一下。
他問我:「要不搬回我那吧?我怕你照顧不好自己。」
我詫異地看著他:「先別說卓凌,就是齊心發現怎麼辦?你再把我送監獄嗎?」
宋時垂著眼,沮喪道:「不會的,這次怎麼也不會了,我以為你進去大不了失去自由而已……」
嘖嘖,大不了失去自由。
我苦笑,當初我是多麼自信,才會覺得這種人,能把一個賭氣用的情婦放在心上的。
我擺擺手:「你有齊心,我有卓凌,不要搞事,我們沒可能了。」
宋時沒說話。
只是我上樓洗漱吃完飯,往窗外看了一眼,宋時還在樓下,一根接一根抽煙。
12
宋時走後,我給卓凌發了條微信,跟他說了下進展。
卓凌深夜上門,手裡拿著碘酒紗布和護具。
而宋時說了半天后悔,都沒想起來給我買個護具來,只是試圖給我轉錢。
卓凌把我的腳放在他膝蓋上,認真給我戴著護具,拿碘酒處理我膝蓋的擦傷。
他皺眉道:「你太豁得出去自己了。」
我不以為意:「不然怎麼成功?」
卓凌給我裹上紗布:「要是靠你豁出去完成計劃,我寧願停止。」
他小心翼翼對待我的傷口,生怕手重一點弄疼我,我有些感慨:「靠我自己,過半年也能扳倒他,我只是性子急而已。」
他抬頭看著我:「但我可以慢下來。」
我搖了搖頭:「卓凌,你不懂,我必須親手把事做成。這是我的執念,不這樣的話,我後半生都會活在遺憾里。」
卓凌不贊成,我又強調道:「如果做不成,我寧願回監獄。」
卓凌與我對視了很久,最後讓步:「那做成以後呢?你也得想想往後,總不能回監獄告老還鄉吧?」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想讓宋時倒下。」
卓凌嘆氣,問我:「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事?我看你跟著宋時的時候,學了不少東西,有沒有喜歡的?」
我想了想,沒有。
每一樣都是為了讓宋時喜歡的。
卓凌又問:「那你沒跟宋時之前呢?」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但我還是想了想。
當初我家沒破產時,我挺喜歡種花的。
陽台種得鬱鬱蔥蔥全是花草,院子裡也有玻璃花房。
都是我自己打理,不假傭人之手。
卓凌聽了點點頭,站起身子:「我給你找個鐘點工,你這幾天好好休息,也別急著找宋時了。」
我搖頭:「不用,別把我看太弱了。
你去監獄看過我,你知道我在監獄什麼樣子。」
卓凌笑了:「得!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那你好好休息。」
卓凌走以後,我晚上做夢了。
我夢見我的小花園,花都枯萎了。
可我在監獄裡,沒有辦法給它們澆水。
我哭著去求宋時,去求齊心,去求所有以前的朋友。
他們只是嬉笑地看著我哭,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我。
最後是卓凌伸出了手:「我幫你可以,但你得幫我完成計劃。」
他指著宋時:「幫我弄倒他,我要吞了他的地盤。」
我看著宋時冷漠的臉,狠狠點頭……
夢做了一夜,早上起床,我看見微信里有兩條消息。
一條是宋時,問我還疼不疼,說早上給我送早點。
一條是卓凌。
他給我發了一個地址,是郊外一大片土地:【等一切結束了,這片地方給你當花園好不好?】
我沒回他。
我曾經滿懷信賴依附過一個人,結果慘烈。
現在,我再也不敢依附任何人了。
也不想了。
我在監獄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都能混出頭,我為何要去依附別人呢。
13
宋時大清早就上門找我。
可惜我不在。
他給我打電話:「你這麼早去哪了?」
我邊在便利店吃三明治,邊告訴他:「卓凌不放心,帶我去醫院再看看。」
宋時不高興:「可我給你帶了早餐和藥油。」
我回他:「卓凌一會兒去公司,你要是沒事就等我,要有事就算了。」
宋時頓了頓,咬牙:「我等。」
宋時從來沒等過人,都是別人等他。
我聽出他不高興。
我去逛街,吃小吃,溜達一上午。
三年的監獄生活,我都快不會逛街了。
十點多他給我打電話:「回來嗎?」
我做著美甲,告訴他:「卓凌想跟我吃午餐,讓我等他,你先回去吧。」
說完我就掛了。
宋時再打,我沒接。
過了半晌,宋時發了條資訊給我:【程悅,別這麼對我。我知道你在做美甲,我聽見聲音了。】
【你以前很在乎我的,你現在這樣我難受。】
我看著微信冷笑。
我入獄前也曾發微信求過他:【宋時,別這麼對我,我害怕。】
可他回都沒回,只是讓律師告訴我,好好改造。
我給宋時回了條資訊:【我還得一個小時,等嗎?】
宋時給我回了一個字:【等。】
一個小時後,我在樓下看見宋時的銀色賓利。
宋時正倚著車門抽煙,煙霧中他閉緊雙眼,聽見我的腳步聲才睜開,滿眼紅血絲:「你故意晾著我。」
他很困惑:「悅悅,你以前很心疼我的。」
「我怎麼做,你才能變回去?」
宋家的獨子在我面前低下了頭顱:「我知道你還愛我,程悅,我認輸,行嗎?」
我靜靜地看著他低頭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朝他伸出手:「宋時,我走不動了,抱我上樓。」
宋時彎腰低頭,把我抱了起來:「好。」
他把我抱上樓,為我倒水,幫我脫鞋,做以前他絕對不會做的事。
他甚至去樓下菜店買菜,脫下昂貴的西裝外套,給我做了頓飯。
我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忽然為從前的自己不甘。
如果這樣就能讓宋時動心,那從前我的付出又算什麼?
齊心打來電話,宋時正系著圍裙,給我煲湯。
明天是齊心生日,也是宋時跟齊心訂婚的紀念日。
齊心問他明天要怎麼辦,宋時盯著廚房冒泡的鍋,有點不耐煩:「你看著辦吧。」
說著掛了電話,盛了碗湯給我:「跟卓凌分了吧,好嗎?我可以一直這麼給你做飯,照顧你。」
他看了看我的腰,低頭道:「是我欠你。」
我喝著湯,一言不發。
宋時幫我打掃房間,而我接起卓凌電話:「寶貝,幹嗎?」
卓凌:「宋時在?」
我嗯了一聲。
卓凌:「等我過去,你腿腳不便,怕他占你便宜。」
我沉了聲:「別忘了我說的話。」
卓凌頓了頓,最終咬牙:「我當初就不該找你合作,現在每天都鬧心。」
我掛了電話,宋時問我:「卓凌?」
我點了點頭:「他怕我待著無聊,讓我去他公司上班。」
宋時穿上外套出門,臉色難看。
出了門,他又折回來:「宋家有個公司在外地,叫宏石,你願意去嗎?去了直接當經理。」γȥ
他渴求地看著我:「悅悅,離這個城市遠一點,我們從頭再來。」
我想了很久,點了點頭:「再給你個機會。」
宋時激動得像個孩子:「我知道你忘不了我!」
我溫柔一笑。
八分,動手。
14
宋時把我弄到了宏石。
宏石和宋家不怎麼緊密,外界都不知道這是宋家的產業。
卓凌飛來了:「我怕宋時占你便宜,這段時間我也在這裡待著。」
他深深地看著我:「現在計劃已經不重要了,你的安全更重要。」
我避開他的目光,岔開了話題。
感情這種事,吃過一次虧就夠了。
傻子才上趕著吃第二次。
……
我在宏石空降,一開始別人都不服。
但我能把情婦和犯人乾得風生水起,一份正常的工作更不在話下。
我吃苦耐勞,能力強又好學,很快就被同事接納。
加上宋時來看了我好幾次,對我的重視不言而喻。
我慢慢服眾,雖然宏石核心業務不讓我經手,但財務已經不避我了。
我經常一干就干到深夜,加班到公司只剩我一人。
宋時有一次半夜喝醉給我打電話:「悅悅,我在宏石附近買了套別墅,裝修好了。」
他說:「我看了,那一片有不錯的國際學校,將來如果有孩子,教育資源不用愁。」
我很疑惑:「你說這個幹嗎?」
宋時開心地笑:「我想在那個城市,跟你安個家,生幾個孩子。」
我問他:「那齊心呢?」
宋時不在意:「她不會來這個城市,不會跟你有交集。」
「這裡的家,是我和你的。」
我感到噁心,但笑得很溫柔:「那你先讓我升個職,別給我畫餅。」
下一周,我成了宏石的副總。
我更加拚命地工作,不到深夜公司沒人,我絕對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