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耀庭跟隨著溥儀走近神武門,只見幾輛轎車在那兒正等著呢。鹿鍾麟緊繃著臉,通知溥儀:「這是要接你們到北府去!」。
這時國民軍已給溥儀他們準備好汽車,一共五輛。
張璧連個招呼也沒給溥儀打,直接登上第一輛轎車。溥儀被指定坐在了第二輛轎車上,對這位尊貴的皇帝來說,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指定坐次車。孫耀庭和另一個宮女陪著婉容,坐進了第三輛車裡,文繡則坐在了第四輛轎車裡,他們都閉口不言,臉色陰沉。負責殿後的鹿鍾麟則坐在第五輛車裡,紹英等內務府大臣坐在末後的轎車裡。張璧乘坐的汽車在前,鹿鍾麟乘坐的汽車負責殿後,仿佛押送犯人一般。
溥儀坐在車上,望著漸漸遠去的居住了15年的紫禁城,又無數次想逃離的地方,悵然若失。
宮門兩旁,兩隊士兵筆直地站立著,他們是手槍隊和大刀隊,各自手握武器,目光如炬,如臨大敵。手槍隊的士兵們腰間掛著精緻的手槍套,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之上,仿佛隨時準備扣動扳機,射出致命的子彈。
轎車駛出神武門時,孫耀庭偷偷地朝外瞧了一眼,嚇得一哆嗦,婉容緊張得腦門上都是汗,眼睛直直地瞅著正前方。
街上,除了警戒的軍隊以外,還有滿街看熱鬧的老百姓。駛近後門、柳樹井時,路上圍觀的人更是人山人海。
有的大喊:「『皇上』出宮啦!」,「快看,車裡還有皇后!……」
大街上的人們,指點著,狂呼著,朝著車子駛來的方向擁擠。婉容拚命地低頭,宮女們嚇得哆嗦著,眼睛不敢往外看。
汽車司機不停地按喇叭,這才驅散了擁擠的行人,駛向了什剎海北岸的醇親王府。
車到北府門口,溥儀在下車的時候,鹿鍾麟走了過來,伸出手來和溥儀握了手,然後問溥儀說:
「溥儀先生,你今後是還打算做皇帝,還是要當個平民?」
「我不喜歡做皇帝,從今天起就願意當個平民。」
鹿鍾麟笑了說:「好!那我就保護你。」
張璧接著說:「既是個公民,就有了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將來也可能被選做大總統呢!」
聽到「大總統」三個字,溥儀覺得有些彆扭,但身處困境的溥儀更懂得 如何「韜光養晦」,他說:
「我本來早就想不要那個優待條件,這回把它廢止了,正合我的意思,所以我完全贊成你們的話。當皇帝並不自由 ,現在我可自由 了。」
溥儀剛說完,周圍的國民軍士兵都鼓起掌來。中國封建社會的末代皇帝,從此被永遠地趕出了紫禁城。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皇宮內那兩個不願意出宮的老太妃,也就是同治皇帝的遺孀敬懿皇貴太妃和榮惠皇太妃,也就是慈禧太后的兩個兒媳婦,尋死上吊寧死不走。鹿鍾麟當時對她們並沒動手,他讓溥儀催促。溥儀對她們說:所有財物,只要是兩人的私人物品,都可帶走,包括其他的所有物品,只要不是重要歷史文物的,都儘管帶走。
就這樣,溥儀出面說這倆老太太才同意出宮,她們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前後折騰了16天,才把東西搬完。
據清算,光銀錠子,不算其他,敬懿太妃帶走了1萬多,榮惠太妃帶走的超出1.5萬兩,出宮的倆老太妃在當時也算得上是億萬富婆了。
多年後,溥儀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遊覽故宮,正排隊買票,遇見鹿鍾麟。溥儀迎上前:「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不是鹿鍾麟將軍麼?「溥儀先生,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你。」鹿鍾麟回應說。
溥儀伸出手,與鹿鍾麟親切地握手。
握過手後,鹿鍾麟還送給溥儀兩張門票,開玩笑說:「當年是我把皇上趕出了紫禁城,今天,我要請皇上起駕回宮!」